周海壹生日一过,席箐陡然觉得工作上的压力大了许多。
大概前段时间的工作节奏只是让席箐简单适应一下,于他和于公司都是双向适应的实习期。十二月下旬刚至,席箐就陷入了上学地狱,全是公司要他补的理论课,说他的基础太弱,没有办法直接上手工作。席箐看了看团队里的人,放眼过去最低学历都是博士,拉出来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做他的导师,甚至做导师的导师。
没有办法,席箐就只能下苦功,说是一周只上四天班,工作和他刚开始做的差不多,可席箐知道,这些只是最基本的流程性的事务,他不仅要完成上司布置的任务,还要学习其他研究者的思路,现在还有很多硬知识要啃。席箐只觉得自己都要从轻度近视涨成中度近视了。
一天中午,席箐收到了杨梦舒的消息,问他有没有看到体检的报告。
席箐:我以为还没有寄到。
杨梦舒:我这里已经显示签收了。你没有接到电话吗?现在的快递不都是直接联络本人吗?
席箐倒是有单号,之前没人提醒他,他就没把这当回事。他查询单号,发现快递早已签收。席箐心下奇怪,这年头只是一个纸质报告而已,又不是买了电子产品会被人偷。他打电话问快递公司,公司转接到了负责派送的快递员那儿。
“啊,那天来拿快递的不是您吗?我送到楼下了呀,一个个打电话过去通知,然后客户就下来取件。”快递员有些着急地回道,“真的不是您的家人或者朋友帮您拿了吗?东西很重要吗?”
席箐想,只是体检报告而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公司会寄纸质版给他,明明给线上文件就好,所以席箐对快递员说没事,他再找找。
席箐:不能给我发线上版吗?我这边好像寄件寄丢了。
杨梦舒:……
杨梦舒:里面有各种检查的片子,所以我们才寄实体给你。
席箐:那分析报告呢?我也只能看懂这个。
隔了几秒,那边发了文件过来。席箐点开来一看,是一个几十页的文档。鼠标滚轮一页一页滑下去,只要看结论就好。看着看着,席箐皱起眉来,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席箐:别的身体机能都还挺正常,怎么脑部核磁的报告这么长?这些密密麻麻的mark是什么?术语后面接的都是“异常”,这本身正常吗?
杨梦舒:当然不正常。你的大脑功能大幅受到影响,主要是背外侧前额叶,从脑组织形态到活跃度都有一定的异常表现,很不明显,甚至可能在异常范围内都不呈现显着,有可能只是个体差异。但我们觉得还是需要关注。背外侧前额叶主要控制视觉空间记忆和运动相关信息,还有你的决策与自主认知功能。你有没有什么想补充的信息?
席箐久久地注视这段话,不知道应该回复什么。
杨梦舒:大脑的其他部位也有类似情况,是的,密密麻麻的mark。我们还没法证明这和你之前的遭遇有关,而且人类的大脑本来就是很奇怪的。
席箐:你们现在是想要研究我吗?把我当做一个个案来研究?
杨梦舒:你还是找一下我们给你寄的文件吧,有一部分信息不方便在公共网络上传输,我们只能打印下来一式两份,一份寄给你,另一份我们这边封存档案了。
席箐:那我先去找,之后联系你。
席箐合上电脑,心中有说不出的怪异感,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刍明白——钟山计划总有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感觉。分明可以把事情摊开来跟他说,却又说得不尽兴,半遮半掩。有什么是非要席箐拿到报告才能说的?怎么可能没有留档?
钟山计划有事在瞒着他。难道他们在酝酿什么骚操作?此时席箐想起了那部越俎代庖的手机——之前他们联系周海壹,也是绕过了席箐。
快递公司说文件是三天前签收的,快递员记录了签收时间,是傍晚时分。席箐擅长根据线索回忆,他记得那天下午他看书看得很入迷,而且席箐一般都在客厅办公,周海壹下课之后顺手去超市买了菜,门旁就挂着钟,席箐记得那时候是六点二十四分。签收时间大概在五点过。周海壹手上只有买好的菜,以及他背着的书包。按杨梦舒所说,他们寄来的报告应该不是单纯的文件袋,因为医学影像的片子都很大,应该是卷成了卷筒寄过来。那天周海壹回来的时候,手上没有这样的东西。
席箐不是故意想怀疑周海壹。他只是排查而已。
周海壹买菜回来,席箐进厨房帮厨,两人做饭、吃饭,然后席箐洗澡。如果期间周海壹出门,那就只会是在席箐洗澡的时候,更何况席箐洗澡也就十分钟而已。
席箐摇摇头,应该就是有人签收错了,卷筒里面有可能装影像学的片子,也可能装海报,说不定就是被附近追星的小孩子拿错。
周海壹最近上课的精神很不好,室友都调侃他是不是要冬眠了,周海壹也觉得自己像小熊,一趴下就不想动。
今天他上完课,中午简单吃了碗馄饨,在床上倒头就睡。翻身间,手不自觉敲上了床内侧的圆形纸筒,周海壹登时睡意全无。
周海壹不知道钟山计划给席箐做了全身的体检,而且很显然,检查主要集中在脑部。
那天周海壹真的只是回家而已,楼下的快递小哥刚停稳电动三轮,B面忽然在白日醒来,让周海壹停步。周海壹便站在树下,佯装玩手机,又过了几分钟后,B面让他去找快递小哥取件。一根圆筒,发件人一看就是留了假信息,收件人则是席箐,周海壹当下就拆了快递,等他意识到这样做很不好的时候,手上的文件已经摊开来,一目十行地进了他脑海。
原来这就是周辛楣说的,B面会对席箐造成的影响。
这明明就是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