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的遗属是他的老父母和舅舅,副驾舅舅暴怒,一旁的老父母假模假式地拉住他。老舅舅放话说:“你们席家的烂货不嫌丢人吗?还在这里办什么告别……你们明天要办,我明天就带人在殡仪馆前面拉横幅……”
席箐疲倦道:“那你们去拉吧。”
老舅舅一噎。
席箐看到同城闪送的人来了,他顺便走几步去告别厅前接了闪送,走回来才说:“订做横幅和找人也需要时间吧?还不去吗?”
老舅舅骂骂咧咧地拉着副驾的爹妈走了,嘴里骂得脏,不堪入耳。周海壹都不敢想,明天席箐将要面对怎样的腥风血雨。
见到讨命债的人走了,赵妍丹脱力地坐上一旁的长椅,扶着额头不想多说。席箐将包裹放在一旁,招待周辛楣和周海壹道:“周阿姨,还有周海壹,谢谢你们过来吊唁。我爸的遗体要八点才会安置过来,如果你们之后还有事的话,现在敬香也是一样的。”
周辛楣从手包里掏出白包的帛金,交给席箐,“节哀。我们接下来没事,陪陪你们也行。”
周海壹连个屁都不敢放。他自己都搞不清周辛楣演的是哪出戏。但周辛楣出面久留,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了,周海壹顺理成章坐下,怀里的栗宝好奇宝宝一样地看这告别厅,规模不大,现在市里的殡仪馆都不会设置太夸张的葬礼厅。
席箐坐在周海壹身旁,悄声道:“我没想到你会来。你怎么知道是这里?”
“……问一问就知道了啊。逝者叫席明远。”
“好吧。”席箐当真是松一口气,这话不好明说,但他发自真心觉得,席明远的死纯粹就是麻烦,打扰了他。如果让他弄丢记忆的线索,席明远值得再死十次。
“婴儿服很别致。”席箐觉得这婴儿服可爱,头上还有尖角的小帽子。他知道栗宝是白发,所以周海壹几乎都给小孩戴帽子,怕被人问。
呵呵,是很别致,你买的。周海壹心道。
一旁的两位母亲不似这边已经打过交道。赵妍丹撑着头看向周辛楣,想起她就有强烈的头痛,但赵妍丹认为是现在自己状态太差的缘故。周辛楣不说话,合适的时候就拍抚着赵妍丹的后背,帮她放松。未过多时,赵妍丹长舒出一口气。正当别人以为她要落泪的时候,赵妍丹双手交叠放在面前长椅的椅背上,她将额头靠上手背,自嘲地笑出声来。
“明天他家的人都要来,丢脸也就这最后一次了。”赵妍丹说,“简直笑死个人,玩来玩去,把自己玩死了,儿子和老婆都嫌他是个大麻烦。这死人没来得及留遗嘱,老席家的人都死了,剩下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辈分不了遗产,到头来他还没享受就全给我们做嫁衣,你说可不可笑?”
笑不出来。席明远的遗产或许会是很大的一笔,但买断赵妍丹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一买断就至今,让她从笑得阳光灿烂的女人退回到书房里,一张一张静心的书法大字,她实在没力气生气了,这一笔钱不值得买断这些。
周辛楣娓娓道来:“以前我丈夫死时,别人以为我会觉得他死得好,但我真见到他的遗体时,反而什么都不想了。”
“我从前在想,离婚了换一个男人,会变得有什么不一样吗?”赵妍丹说,“再换一个,反正也不爱回家,就只是从玩男人变成玩女人而已,找上一排小三小四小五,再生几个私生子。要么就是天天出去喝酒应酬,麻将桥牌,再可笑一点,钓鱼摄影也算吧,总不会在家的。女人想要好好过日子,男人的好日子里没有女人的事。周辛楣,我为什么想不起你呢?你家也发生这样的事,我不该不记得的啊。”
“你太累了。睡一觉说不定就想起来了。”周辛楣温声道。
周辛楣的话仿佛有魔力,赵妍丹靠着长椅,很快就起了困意。周辛楣脱了高跟鞋,扶着赵妍丹枕在自己膝盖上。她给周海壹发消息道:“你去买点晚餐吧,或者定外卖,他们应该都还没吃。”
周海壹回复道:“妈,你真是来做菩萨来了。”
“你吃过了吗?”周海壹问一旁的席箐。席箐摇头。
周海壹一直抱着栗宝,栗宝现在还很轻,除了维持姿势会手酸之外没别的毛病。席箐好喜欢这小婴儿,他明明对婴儿是完全不感冒的,可栗宝就很可爱,甜到心里去。他想替周海壹抱一会,周海壹忌惮周辛楣,是出了殡仪馆才把栗宝交给席箐。
殡仪馆对面有馄饨店,明明是周海壹问席箐有没有吃过,到头来是席箐抱着栗宝,先让周海壹吃完,席箐才吃他那一碗。动勺的时候薄皮和肉馅都散开来了,席箐毫不介意,一口一个。本来他以为今天是绝对没有食欲的,他午餐都没吃两口,胃里顶得慌。
“慢点吃,让赵阿姨再睡会。”周海壹道。
“你是担心我才过来的吗?”席箐中场休息,问道。
周海壹不置可否。撇了撇嘴就当是回答了。
席箐用铁勺扒拉着碗里的虾皮,边说道:“你不要误会。如果不是因为我应该曾经认识你,我不会是这个态度。我不是轻浮的人。”
“你就这么确定,你没有认错人吗?周阿姨都不记得我们。”
“这世界上有很多说不清楚的事。”席箐抬起脸来。他本来就在钟山计划这样超出常理的公司上班,去爬个雪山还见到了非人的存在。忘记一个人,原因会有很多,可以是科学的,也可以是非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