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饼!糖饼!新鲜出炉的糖饼!又甜又香,又糯又软嘞!”
“瞧花灯,游花灯,花灯俏。买一盏灯,买一盏福!买灯买灯,来买灯!”
“灵宠,可爱又灵性的灵宠,买一只吧。”
“走一走就来看一看了!结缘礼,送有缘人,结一段两情相悦,百年好合的三生缘呢!空坊女和舟上郎定情的游鱼图,南明君和离火仙尊的灵环佩,应有尽有了!保有情人终成眷属!”
灯会热闹,连绵的花灯接天无穷,燃出个五光十色的不夜天,生意也比平常好上十来倍不止,织芸女一边熟练地招呼驻足的客人,一边吆喊,忙而不乱,不亦乐乎。
又送走一对有情男女,织芸女得了喘气的空当,拿起藏在货摊后的水罐闷了一口,解了口干舌燥,又从箱底下拿上一模一样的珠钗补上被买走的空,心下发笑,不编不知道,现在竟这么多的痴男怨女。
归置好物件,织芸女又开始叫卖:“没成亲的买一件送心上人,从此两情相悦,恩爱不移。成亲的买两件送妻送郎,情定三生,家庭美满……公子要买什么?”摊前来了个气度不凡的少年公子,织芸女笑脸相迎。
她记得这人,刚才一群人从她的货摊前走过,看着是一起的,就属他频频望过来,模样煞是心动。
景沉璧是抢着时间偷偷溜来的,想送既清酌礼物,又怕他提前发现,便暗地里和他大师兄打眼神串通,悄悄溜来了。他扫过货摊上琳琅满目、珠光宝气的物件,难辨真假。
“你说有南明君和离火仙尊的灵环佩?南明君送离火仙尊的灵物怎么会在你这里?”
景沉璧不知空坊女和舟上郎是什么人物,却是知道南明君和离火仙尊,两人情劫渡得轰轰烈烈,修道界人尽皆知,连凡人也将之编成情天恨海、缠绵悱恻的故事写进了话本里,景沉璧还看过,灵环佩在其中功不可没,是南明君送离火仙尊的,将两人联系在一起,比红线不遑多让。
织芸女不想这人虽看着俊俏,却是个傻的,捂嘴笑起来:“公子这话问的,仙君之物,我凡人一介,如何有得?我看公子投缘,便说实话吧,这灵环佩我有是有,不过是仿的离火仙尊的原物,图个好兆头好寓意罢了。”
也就是占个噱头。多的是这样的事,不举不究,只要不闹得太过,无伤大雅,不会有仙君为这种事费心。
“公子要买灵环佩?”
“既然是赝品,我买来做什么。”景沉璧将物件扫了一遍,没找见个合心意的,“你这儿只有这些吗?有没有更贵重的,适合送男子的?”
“原来公子的心上人是位郎君,早说呀。”织芸女了然,在货摊边缘的机关阀上一拍,平铺的货摊整个翻转过来,物件一字陈列开,却是大不相同了,五花八门,无一例外地伤眼,“公子的心上人习文还是习武?官商富贾还是贩夫走卒?神清骨秀还是孔武健硕?想什么要什么,我这儿全都有。”
景沉璧:“……”
没见过世面的少年公子瞠目结舌,半晌才把打结的舌头捋顺:“你你你,你倒是包罗万象,百无禁忌。”
织芸女回以他一个“哪里哪里,见笑见笑”的自谦微笑:“做生意嘛。”
“我还没对他表明心意,他也还没有喜欢我,用,用不上这些,你快收起来。”景沉璧还没开过荤,脸皮薄,那些东西偷觑一眼都面红耳赤,他不知道他师尊喜欢什么,但他知道,他要是敢送这些,师徒情谊就到这儿了,他这辈子别想求得师尊的原谅。
“原来还是单相思。那公子要不要来一把火,将生米煮成熟饭?”织芸女含着神秘莫测的笑,掌下一拍,货摊又换了个模样,大大小小的格间摆放着不同的盒子,每一个盒子上标的用途名都不尽相同,男用,女用,同心,催情,软筋,助兴……一看就不是正经东西。
景沉璧又惊了:“你你你!”
“有人买才有人卖,总有人对喜欢的人都不愿花心思,想着一步到位,我只是顺应时需罢了。”织芸女意有所指,胳膊架在货摊顶部,混不吝的,葱白的指尖在那一排排盒子上划过,“公子,你是哪种人呢?”
景沉璧才张嘴,不待他回答,织芸女径直介绍起那一排排盒子,“公子的心上人是郎君,那得用男子用的,这里有同心的,催情的,软筋的……”
她越说越不堪入耳,景沉璧脸颊发红,有羞的,也有气的,他感觉自己被这个女子侮辱蔑视了。
这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怎么可能对师尊实施这样卑鄙的手段!景沉璧气愤地想。我才不是那种人!
他在心里激烈地反驳,义正辞严地抨击,可事实上,他咽了咽口水,却没有阻止织芸女继续往下说。好奇生根发芽,伸着一根藤枝没完没了地戳他心里头最痒的那块地儿,另一个声音说,我不是那种人,我不会做什么,我不会对师尊用卑鄙下流的手段,我就是想看看她盒子里卖的什么药,敢这样大言不惭。师尊、师尊那么厉害,什么药在他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起不了作用的,我就……看看。
“你……这里面是什么?”景沉璧艰涩发声,像做坏事一样紧张。
织芸女笑眯眯,丝毫不意外,像是在她的意料之中:“有蛊,有药,还有咒,公子要哪种?”
买了,买了,真的买了!他真的买下了这个东西!
拿着盒子离开,景沉璧瞬间清醒过来,不可置信自己干了什么,捧着烫手山芋似的,差点儿把盒子给扔出去。
催情。
织芸女做起生意来着实奸诈,先交易才能验货,一个盒子五百玉币,能买旁边花灯摊位上五百个花灯了!景沉璧起初选的同心,可织芸女说里头是蛊,景沉璧怕虫子,玉币又先给出去了,他便憋屈着选了催情。
织芸女吹嘘,催情是药,能极大限度地激发一个人的情欲,便是块石头也教它欲火焚身。
这会儿他回过味儿来,感觉自己做了回顶顶愚蠢的冤大头,被无良奸商坑骗了。
冤大头沉着脸掀了盒子盖,他倒要看看什么药这样神。
小瓷瓶里盛装着液体,一拧开塞子,淡香袅袅,如丝如缕地缠绕在鼻尖,像美人诱惑着搭丢上面颊的披帛拂过,欲语还休,言不胜意。
景沉璧只嗅了两下,红着脸迅速塞回了塞子。
确实有催情作用,但不过是几种寻常药材混合在一起罢了,对凡人可能有用,对修道者来说,不过是念一遍清心决就能解决的事,吹嘘得如此神奇。
景沉璧哼哼两声,对无良奸商的见识短浅表示嘲讽,心里头做了坏事的罪恶感也烟消云散了。他才没有买什么奇怪的东西。
景沉璧的脚步轻快了,揣着同心瑟想赶紧回到他师尊身边——除了那个不正经的盒子,他还挑了一个最能直接明了表明心意的礼物送给他师尊。
他归心似箭,一道谄媚的声音忽然截住了他:“哎哎,公子公子!”
是景沉璧经常光顾的书铺的老板,他看的诗书话本大部分都是在他店里买的,一来二去,就成了熟客了。不过老板不知道景沉璧是雾雨山上的人,更不知道他是扶卿仙尊的徒弟。
老板满脸笑容:“公子,有新的书到了,看过的都说好,是你的喜好,给你留着呢,快进来看看。”
老板是知道他喜好的,以前也给景沉璧留过书。景沉璧心里发痒,一看时间,还来得及,就随着老板进了书铺:“你快拿出来,我赶时间。”
灯火明艳,欢笑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