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贺允唐有意无意避开和罗辞渝在一起独处,晚间就早早歇下,借口马上开业自己没心思做那事儿,而罗辞渝也一反常态的没有缠着要,贺允唐存着心事倒也没有多想。
转眼到了初八清晨,贺允唐早早就醒了,扒开罗辞渝不安分的手,把人妥帖塞进被窝后,自己悄悄出了房门。
贺允唐立在书房窗口,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好像又见到了他。
过了一会儿,花坪那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一辆黑车驶出贺公馆。二楼窗口罗辞渝放下帘子,眼神晦暗不清。
贺允唐一路开的很快,破开晨雾,耳边阵风呼啸,熄火下车,贺允唐站在心园外,抬头看着石匾上的大字,竟比回来那次还要陌生。
他抬脚进园,七拐八拐就寻到了那块地儿,这会天已经微亮,鸟儿也开始叽叽喳喳,静中思动。
贺允唐抬手抚上那相片,记忆中的人儿还是这么鲜活生动,永远停留在了他最好的年华。
贺允唐一阵心悸,他掏出一个白色方包放在碑前,“恨不恨我?”
然后慢慢坐在墓碑前,摩挲着那白色方包,“没和你说我结婚了,就像我上次突然回来一样,你应是恨我的吧?阿清,我总想着老天爷让我们这么早年少遇见,定是我们缘分匪浅,可是后面我却一次次错过你,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阿清,于常说我喜欢上我现在的妻子了,我觉得很好笑,从把你葬在这里那天开始,我就已经不会爱了……可是每当这一个个捧着真心过来说爱我,我又想沉进去,阿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要脸啊……”
贺允唐抬手捂住眼睛,“其实我回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快记不得你长什么样子了,五年了……我真的好想你啊……国外的日子好难熬,我不喜欢吃那里的寿司三文鱼,我不喜欢那里卑躬屈膝的女人,我不喜欢那些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阿清,我学了中医,你以前说咱爹就是老中医,我也算继承衣钵了对不对?还是这里好,这里有你的影子,有我爱吃的小馄饨,有,人的味儿……”
“啪……”一滴水掉落在石地上,混着尘土晕染开来。
“阿弥陀佛。”
贺允唐擦擦眼睛连忙起身,见是一个老和尚,便弯了弯腰,“师傅好。”
老和尚和蔼的笑着,“施主,何故如此伤心啊?”
贺允唐施礼,“思念亡妻,情不自禁而已。”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老衲观施主面相,像是为情所困。命中而后必有情劫,但施主命中贵人颇多,之后必能享齐人之福。”
贺允唐发笑,“佛门之人还会看相吗?敢问师傅法号?”
“老衲法号静尘,出家人不打诳语。”
见老和尚一脸认真的样子,贺允唐也不愿深究,“那就多谢大师吉言了,大师也是来看故人吗?”
“老衲是这里的守园人。”
贺允唐吃惊,“守园人?”
“老衲自愿来此守陵,已渡往生罪孽。”
贺允唐之前来还没有见他,想必是最近来的,“大师有心,节哀。”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老和尚又看一眼贺允唐,贺允唐见他欲言又止,“大师,有话不妨直说。”
“阿弥陀佛,施主与我有缘,只余施主两句话,望施主今后顺从本心,必能大有所益。”
“请大师指教。在下必牢记于心。”
“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之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渡过。之于你,之于其他人,亦然。”
贺允唐默念着这句话,似有所得,等他回神后,老和尚早已不知所踪。
良久,贺允唐转身看着墓碑,伸手描摹碑殇凹凸,“张,月,清,之,墓”。“贺,允,唐,泣,立”……
定碑那天老师傅问过贺允唐,和亡人是什么关系,要不要加上敬词,贺允唐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定了这几个字。
他是很想加上“爱妻、夫”这几个字的,但谁也不知道,后来为何如此。
“我走了。”
贺允唐起身准备离开,没想到却看见了张容止。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还是张容止先移开视线,看向墓碑,“我来看清哥,好巧……”
贺允唐回神,使劲摇摇头,“张老板有心了。”
张容止抿了抿唇,然后上前一步,把花束放在碑前,“这是?”
贺允唐见他看着那药包,“无妨,放着吧。”
忽地,张容止闻到一股冷香,带着点药的苦涩,两相中和,竟是这么恰到好处,让人上瘾,“挺好闻的。”
张容止拾起药包,看着贺允唐,“是送给清哥的吗?”
贺允唐点点头,他看见张容止有一瞬的失落,但是很快又听见他说,“这方包做的真精致,清哥肯定很喜欢。”
贺允唐见他不舍的放下那药包,心念一动,“你要是喜欢,就带走吧。”
张容止回身笑道,“我怎么能抢清哥的东西?”
贺允唐俯身捡起药包,“这东西,被雨一泡就没用了,不如跟着你,还能发挥它安神驱蚊的作用,也不枉我费力气做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