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亦轩身边跟着泽安,不紧不慢的走出大殿,秋风萧瑟,眼尾的一颗泪痣更显得少年美丽单薄,然而面儿上却不见难过,仿佛被送去晋国做质子的人不是他。
代表皇家的马车华贵万分,明黄的绸缎被太监拉开一角,十六岁的少年毫无留恋的踩上扮作脚凳的奴才后背,带着深藏心底的无尽失望,缓缓驶离皇宫。
一出生便万众瞩目的二皇子乃皇后所出嫡子,自皇后病逝,便落得如此凄然境地,有人嘲,有人惋。
洛亦轩心里很平静,父皇生性多疑,怎么会任由他母后及外祖一家在朝中独大,知道真相后,便在宫中学会了藏锋,每日都在父皇暗中杀了母后和外祖的梦魇中矛盾度日。
上月,晋国大军压境,南渊国不足抵御,割地、和亲、建交,以示友好。
然晋国拒绝和亲,要求以皇子之尊,入宫为质。晋国民风开放,男风盛行,如此要求不难猜出其中缘由。
消息传进皇城,洛亦轩便知,自己要被那位好父皇舍弃了。
那一刻——他没有不舍,唯有解脱。
接应的晋国军队在边界处候着,为首的不是武将,而是个沉稳老练的大太监,大晋内侍人均尊称一声“王公公”。
原以为会受到不少暗讽,却不想那人毕恭毕敬的上前作揖:“洛公子安好。”
不是南渊的二皇子殿下,而是大晋没有名号的洛公子。
洛亦轩虚扶一把,声音清贵好听:“不敢。”
王福全礼数周到,迎了洛亦轩上马车,车架宽大,软塌茶几等一应俱全,就连暖炉都提前备好了,这待遇,是洛亦轩万万没想到的。
晋国皇帝楚凌是太后的养子,登基后逐步将朝中大臣换了个遍,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几乎是血洗了曾经阻挡他上位的所有势力,手段狠厉无情的名声都传到了南渊皇宫。
皇后还在世时,晋国派使臣去南渊参加皇帝寿辰,来的就是太子楚凌。
彼时,洛亦轩还是十岁小儿,那半月,人人都避着走的楚凌唯独他跟在后面,一口一个太子哥哥的喊。
楚凌走后半年,南渊皇后病逝,紧跟着国丈,也就是他的外祖父亦伤心过度骤然离世,洛亦轩一夜之间变成了无依无靠的皇子,遂养在丽贵妃膝下。
大皇子便是丽贵妃所出,贵妃向皇上要来洛亦轩,不过是为了养在身边好控制,如今能送去晋国为质,怕是求之不得。
“有劳公公了。”洛亦轩点头感激一笑,看向泽安。
泽安会意,竟是拿出一小撮金瓜子,呈递给王福全。
洛亦轩掀开车窗一角,“虽货币不通,这金子却是人人识得,公公莫嫌弃。”
王福全后退一步让开,并不接受,“一应用度均是陛下的旨意,奴才不敢承情。”
一侧站着的武将脸上掩不住的嘲讽,目光时不时瞥向车窗,冷哼一声,不愧是南边皇宫里养出来的人儿,就是细皮嫩肉的好看极了。如此纤纤玉公子的模样,到让人看了心疼的紧。
不过,人是要送给皇上的,偷偷看几眼也就罢了,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肖想。
洛亦轩愣了下,他安排的么?随即淡笑:“王公公且收下吧,路途遥远,还要仰仗公公费心。”
王福全不再推脱,从泽安手中接过,眉眼间笑出了褶子:“那奴才就谢过公子抬爱了。”
金瓜子还是母后在世他风光无限时皇上赏的,如今倒也能维持一段时日,此去晋国,只怕没机会回南渊了。
洛亦轩点点头:“泽安,近身伺候。”
泽安是洛亦轩在母后宫中带出的人,因着皇后在世时将受了冤屈的泽安从贱奴所救出,便一直记着恩情伺候皇后左右,直到皇后离世,洛亦轩去求了父皇,才留在他身边。
“是。”
泽安翻身进马车,心领神会道:“多谢殿下恩典。”
“无碍,路途遥远,便留在我这不必回下人的车里去,我们南渊人,免不了要受排挤。”
泽安听了眼眶发红,心里不是滋味:“苦了殿下了。”
“唤我公子吧,再叫殿下不合规矩,当心落人口实。”洛亦轩话说的轻飘飘,并不在乎殿下这个头衔。
泽安跪地磕头,虽然替洛亦轩委屈,但还是听命:“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