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郡常年大旱,萧明珩料定此处必定热病盛行,来之前造访太医院,研究过相关秘法。
此病不是不能根除,只是治疗起来非常麻烦,不同阶段需要的草药大不相同,他从未真正着手尝试过。
好在他记性奇佳,说出草药名目派人去找,两帖药下去,那小孩的状况真有好转。
大当家喜出望外,逼迫他将所用药材一一写下。萧明珩写完,却告诉对方,在根治之前,所用药材需时时更换,整个疗程所有细节只有他自己清楚。
以此为条件,从大当家手里换来一间简陋柴房,作为歇息的居所,以及两人暂时的人身安全。
萧明珩和姚微意一起,住在山寨最为偏僻的角落。
将近半月的开方治疗,小林子的热病渐趋好转,可萧明珩却因为被大当家胁迫采药,常常在山林中赶路暴晒,逐渐出现了热病的症状。
荒山野岭草药多的是,但大当家怕他逃跑,根本不给时间让他为自己采,打发他们的那点份量不够治病。
萧明珩每次只能趁监视的土匪不注意,顺手摘几片自己能用上的,或者从小林子的药里克扣些许,勉励维持病情状况。
好在他身体底子过硬,数次半夜高烧,次次都叫他挺过来了,病情虽然反复,却也没有恶化的迹象。
大概是姚微意长得斯文单薄,寨子里对他的看管很松懈,他得空休息,半月下来,状态竟比萧明珩好了不少,晚上对方时不时发病想喝水,也是他披衣起身从旁照料。
一日清晨,他煎好了药,坐在床畔喂萧明珩喝下,提起探来的消息,“昨晚小林子叫我教他写字,我看他的模样,似乎已经痊愈了。你的药方用到了头,那群土匪不会再容我们相安无事,你有什么打算么?”
萧明珩斜躺在床上,眨了眨眼,鬓角有汗嘴唇泛白,大概是认识以来,姚微意所见过最落魄的样子。
然,那双眼睛末梢轻轻向上扬着,噙着抹散漫的笑意,似乎染病的身体连同糟糕至极的境遇,都不能摧毁他性格中的从容。
萧明珩搅了搅汤匙,凝着对方一本正经的表情,哼笑道,“我都病成这样了,哪儿还有功夫去想后路?说不定等不到那群土匪出手,我先一步呜呼哀哉病死了……”
“……”姚微意挑眉,冷脸斥他,“以你的性情,会甘心死在土匪窝里?这种时候了,莫要逗我。”
——以他的性情?
他什么性情?
这小舅子怎么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
萧明珩看了会儿对方的冷脸,觉得比之前生病时恹恹的模样好看多了,指节曲起挠了挠他的下巴,方才交代,
“前段时间我出去采药,已经摸清楚附近几条下山的小路,听闻后天这群土匪要出去抢劫,届时寨子里看守的人手会少很多——你只管听我的就是,总归不会让二公子跟着我,白白丢了性命。”
姚微意点点头,眉心方才舒展开,喝完药取来手帕为他擦拭唇角。
萧明珩专注地看他,真有种卧病在床、被贤妻细心照顾的错觉,心中微动,在对方抽手时抓住他的腕子,
“姚二公子任性这么一次,可算是吃尽了苦头,以前怕是从来没有住过这么脏的屋子,没有穿过这么粗的衣服,也没有被一群流氓明目张胆地觊觎,你本该是个养在京都姚府里,日日赏花弄月不问世事的玉娃娃——留郡此行,长记性了么?”
他握住的那截腕骨,果真是玉雕般剔透莹白,爱不释手地捏了捏,听见姚微意道,“我若是没有跟过来,你此时重病缠身,怕是没人管你死活——反倒教训起我,想让我认错么?”
萧明珩捏着他腕骨把玩片刻,啧了声,“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姚二公子嘴皮子功夫也是了得,一点不比床上勾人的手段差啊。”
这人都病得下不来床了,还有功夫跟他扯东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