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给了他监察的权利,事情调查起来容易很多,真正的难度在于,在这桩牵涉甚广的大案中,如何拿捏分寸斟酌进退。
果然如萧明珩先前所料,自顾舒华下令彻查之后,朝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举目望去,或多或少都从这批巨款中捞了一笔。
于是,半个月内秘密送到姚府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一箱箱一车车地运进来。
萧明珩专门找了两间库房堆放,什么珍玩是谁送的,和此案有多少牵扯,在账上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姚微意去库房中看过一次,满目琳琅珠光宝气,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不觉有喜,只为萧明珩担心——
送来的东西越多越珍贵,说明牵涉的人员越广职位越高。
上有天子下有朝臣,萧明珩被夹在中间,得罪哪边都没好果子吃,究竟要如何抉择,才能明哲保身?
萧明珩听他说完顾虑,将账本搁在旁边乌木箱盖上,随手自箱中拾起一座红珊瑚——
单是他手上这一座,就可在寸土寸金的京都买下一座四进宅邸。
“明哲保身么……为什么要明哲保身?危机危机,此事对别人来说是危难,对我来说却是机遇。放心吧,小舅子,我不会让它成为阻碍我仕途的绊脚石,恰恰相反,它是一个跳板,让我一飞冲天、前程似锦的绝妙跳板。”
萧明珩叫来人,名册中被他勾选的礼金留下封存,其余的原封不动秘密返还。
他既决意要趁机拔除一批人,那么这些贿赂的钱财,又是他们主动送上门的把柄。
长廊中,姚微意回头,看着那些下人将珍宝一箱箱搬上马车,心下五味杂陈。
再回神时,他已随萧明珩回到对方卧房。
——此处是萧明珩和姚婉月就寝的屋子,出于某种顾忌,他从未踏足过,今天却顾不得许多。
“你名义上虽有姚府撑腰,实际根基并不稳固,我看爹爹对你,似乎也并非全然倚重。此番在朝中处处树敌,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姚安山?以他谨小慎微的性格,想得到他的信任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我想要的靠山并不是他。”
萧明珩靠坐在书桌后,翻开账本其中一页,用朱笔在某一栏勾了个圈。唇角微弯,账本推到姚微意面前,“话说回来,此事该是他来求我。”
姚微意低头一看,瞬间双目微微睁大。
姚安山职任工部尚书,专司举国上下营造修葺之职,数十年来没少从中捞取油水,不然姚府也不会成为皇后手中攥着的金库。
留郡灾银一事,姚安山自然而然也掺了一脚,不光掺了一脚,单是他一个人,就刮走了赃银的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