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萧明珩最近在京都势头太大了,怕他的人虽多,信仰他、奉他为圭臬的人也不少。朝野皆有,且信众极其狂热,简直要发展出太子党瑞王党以外的第三个党派一般。
贺君酌在这种时候将他遣出京都,可以趁机整肃势力,遏制其在京都的发展势头。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步棋唯一获益的是太子。
顾舒华也在犹豫,然他并不知晓背后诸多利益纠葛,只是觉得把人遣远了惋惜,只有一个李安玉待在后宫,在他看来是不够的……
萧明珩这样聪明的人,岂会吃这个哑巴亏?
姚微意好奇对方会找什么理由拒绝,但见坐在前面那人站起身,拱手道,“国事当先,臣愿随瑞王前往北境,请陛下降旨。”
众人愕然,姚微意盯着那道挺拔后背,但听萧明珩一字一句,缓声重复,“请陛下降旨。”
姚微意摩挲袖中手环,沿着宫道出宫的路上,忍不住心思飘忽。
若是萧明珩不想做某件事,怎会如此轻易就松口答应?莫非又和上次剿匪一样,看似一块烫手山芋,实际上早就有了盘算?
他看不透萧明珩,从前不懂现在更不懂。左右提灯的侍女忽然停住脚,矮身朝前面一礼,“瑞王殿下。”
姚微意一怔,但见不远处宫墙之下,一人身披蟒袍长身玉立,月光往青砖投下抹颀长影子。
对方缓步走过来,剥离了宫墙的阴影,那双狭长幽亮的眼睛一瞬不瞬落在姚微意身上,“你们先下去,今晚瑞王府的马车会送二公子回府。”
侍女先步离开后,两人并肩而行。
姚微意身上清浅的香味飘过来,像荼蘼花的味道,顾青决悄悄吸了口,手指几次试探,要勾不勾的,不敢往人手上摸,“父皇的意思,十日后就要我带兵北上。”
姚微意嗯了声,这事席间就说过了。
顾青决又道,“玥国王子于我有旧恩,我此行是为了襄助朋友,不得不去。原本没什么后顾之忧,只是今日赴宴,席间所见……又让我顾虑了。”
姚微意心道,贺君酌派萧明珩过去监视,的确是该顾虑。让二人见招拆招,他下意识觉得,论心眼子,瑞王玩不过对方。
顾青决侧过身,隔着袖子捉住他左手手腕,目光幽幽望来,“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上面,戴的是什么?”
既然这么问,那就是看见了。姚微意既然决定戴上,就没打算藏着掖着,“我……觉得它好看,放在柜子里蒙尘,可惜了。”
顾青决心中一跳,拽着那截手腕,轻轻将人扯过来。姚微意略微低头,配合地朝他走近半步。
“那日在街上我同你说的话,你听清了么?”
姚微意道,“什么话?”
顾青决顿了顿,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这手串,是宫里的赏赐。母亲将它赐予我,叫我留着,给以后的瑞王妃的。”
说完,心如擂鼓。但见姚微意捏着手串摩挲,低声道,“我知晓了。”
——却没有将它摘下来。
他声音很轻,轻到顾青决感觉像是在做梦,因了这四个字,浑身血液一股脑涌进脑袋,竟叫他有些手足无措。
狂喜之下,将人步步紧逼推到宫墙上困住,低头圈住他腰身,直挺的鼻梁蹭在颈窝,“我不是在做梦吧?”
姚微意并未挣扎,稍有犹豫,抬臂回抱住他的后背,“不是。”
单恋的绮梦头一次有了回应,顾青决将他抱了很久,像是怕他跑了,愤愤然叹道,“本王日盼夜盼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回头一顾,可惜偏偏在这个时候。此去北境恐怕远不止半年,我唯一的顾虑,只姚二公子一人。等我带兵南归,你莫不是又要喜欢上什么太阳月亮星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指不定这次连孩子都有了。”
姚微意低头笑了声,过去这么久了,对方仍对延秋猎场那次剖白耿耿于怀。
顾青决见他被逗笑,只觉生动至极美艳至极,目光幽微看得眨也不眨。指腹摁在他唇瓣上碾了碾,既然他愿意戴上手环,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
低头迟疑地靠近,仍觉得此情此景太不真实。姚微意挑眉,在他凑近之前,抓住领子主动亲了上去。
唇畔相贴,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却叫顾青决瞬间半张脸通红,心神飘飞之际,听见姚微意道,“我早前听师父提过,北境的草野飞鹰,是一派与南方迥然不同的雄浑景观,心驰神往多年,早就想找机会过去看看。你不用担心什么太阳月亮,要是瑞王不嫌多带一个人麻烦,愿不愿意,捎上我一并前往?”
顾青决一怔,“你要和我一同北上?”
姚微意道,“嗯。”
正是因为近距离与萧明珩相处过,见识过这人的狠辣手腕,他才越发不放心两人单独待在一起,多一个人照拂,关键时刻或许能帮顾青决一把。
顾青决抑制不住狂喜,一把将他抱起来打了个转。姚微意扶住他肩膀低头,对上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姚二……微、微意,等我们解决完玥国的事,北上归来,我就去姚府提亲,你嫁我做瑞王妃好么?”
今夜定情,去一趟北境就要提亲,姚微意道,“这事不急……”
顾青决打断他,“谁说不急?很急!我等了这么久,万一你又反悔了怎么办?若不是马上就要启程,我恨不得明天就带聘礼去姚府,先成了婚洞了房……咳。”
许是发觉自己越说越离谱,他咳了声,耳廓整片红了。
姚微意一笑,低头捏住两只通红的耳朵,撇去执念,他终于又在另一双眸子里,找到了值得让他心动的光彩。
——这一次,他必定不会再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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