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陆清夷被谢玉珩抱在怀里，身上罩着一件黑底绣金长袍，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谢玉珩瞥了他一眼，看他面庞苍白得仿若没有生气，当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嘁，娇气的，又不会真的死。”
他紧紧手臂，将陆清夷向上抱了抱，却见他嘴角又淌下了一丝血线，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好似他每一下移动都是巨大的痛苦。
谢玉珩眉峰紧皱，随手拈了个移形咒，几个起跃间将陆清夷带回了自己府邸卧房。
源源不断的暖意自前心注入陆清夷体内，带他运行了几个大小周天，却仿佛注入了无底洞，与此同时，熟悉的玉兰花香渐渐浓郁，将他包裹围绕。
他曾经觉得，师弟身上的香气，好像花朵剥离绿叶的那一刹那发出的青涩味道，让他总能想起儿时在人界的模糊记忆，可现在花香越来越浓，却熏得他头昏脑涨，胃里阵阵酸苦上涌。
“哇”的一声，陆清夷又吐出来一口黑血，身下一尘不染的床铺早已变得一塌糊涂，谢玉珩不为所动，全神贯注闭目继续带着他的真气冲破体内每一处阻塞。
朦朦胧胧间，陆清夷又回到了昭雪悬在他脊背前的那一刻，那尊泛着蓝光的聚魂鼎被层层护在四象阵中央，里面贮着他体内这副仙骨原本的主人。
陆清夷看着，指间凝起点点微光，站在他肩头圆滚滚的长尾山雀仿佛和他有什么感应，骤然紧了紧爪子。
“小啾。”陆清夷脸上不复往日神态，呆滞地抬起手指，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你快跑吧，我护不住你了。”
肩上的爪子又紧了紧，嵌入肉里生生的疼，像在劝他不要干傻事。
聚魂鼎若有损，那两个人仍会想方设法再花上千年替文昌仙君敛魂，而他是决计活不下去了。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木然地起手在空中凝了一道又一道心诀，破师父的阵，他绝无他法，只抱着共死的心，布下了诛仙杀阵。
最后一笔落下，整个大地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煞气满溢，一声声低闷的魔啸从地底传来，四象阵周围空间大片开裂，环绕的罡风瞬间化为具象，变成了把把尖利的刀刃，狂风怒号猎猎作响，刀刃不断划过陆清夷身上、脸上，割开了他的白衣，割破了他的皮肉，道道血痕在他雪白无暇的肌肤上不断浮现。
快了……
快了！
聚魂鼎震颤不停。
一声玉石碎裂的轻响后，四象阵破了一角。
可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大开，早已离开的长尾山雀突然又撞了进来。
“小啾！”陆清夷大惊，眼看着小肥鸟被风吹得歪七八扭，连忙腾出手罩了个护阵在它周围，手还未放下，一道鞭影突然暴冲过交缠的两阵，金波闪烁破空而来，夹杂着无比强劲的凌厉之气当空一劈。
“啪”的抽在陆清夷小臂上。
“陆清夷！”谢玉珩暴跳如雷，长鞭缠上了陆清夷左臂，他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总是甜甜笑着的师弟脸上出现如此神情，“你干什么？！诛仙杀阵？你想让我和师父也都死在这里？”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高挑男子，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只淡淡举起手，一道白光下，四象阵刚才破开的一角瞬间恢复如初。
布阵之人到场，令罡风猛烈得陆清夷招架不住。
“清夷。”段泊安转身面对陆清夷，白发被烈风吹得散乱，却分毫伤不得他，他面上无甚表情，散发着死寂般的冷怒，好似地狱修罗，“清夷，此阵，你破不了。”
陆清夷左臂早已被谢玉珩一鞭抽的没了知觉，只靠右臂苦苦支撑，他知道他赢不了他们，但他不想认输。
“小啾。”他似乎只有这一个伙伴了，“躲在我身后。”
长尾山雀依言躲进了陆清夷后背，看着陆清夷抬起右臂，眼神里满是哀求，他对着悬在段泊安身后的佩剑：“昭雪。”
他伸出手，声音里尽是颤抖：“昭雪，助我。”
这柄开天上古神兽祁犹断裂犀角炼成的名剑仍静悬在段泊安身后，没有任何反应。
陆清夷眼梢通红一片，声嘶力竭道：“昭雪，助我！”
段泊安轻轻一笑，一道魔啸突然不受控制，划破了陆清夷脸颊。
长鞭致他左半身麻木无力，谢玉珩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陆清夷，不要不识好歹，收手！”
陆清夷缓缓看向他，不识好歹？他是应该交出仙骨，感恩戴德师父赏他“比常人长数百年的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