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老旧的，漆成绿色的木门打开了，紧接着是落锁的声音。
空调嗡鸣着，页片上下扫动，发出咔咔的声音。桌子上倒扣着一本畅销推理，玻璃茶壶里的茶泡得很浓，呈现出深红色。
“乔老师、乔老师。”
小声的呼唤离得很近，温热的吐息扑在耳边。乔丛趴在桌上睡着了，痒得一颤，醒了过来。他从桌上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尹树的脸，茫然地揉了揉眼睛：“你怎么来了？”
乔老师没戴眼镜，样子看上去忽然有点陌生。他的眼尾下垂，睫毛很直，敛下来半挡着眼睛，笑的时候，一侧眼尾有的纹路比另一侧更深一点。
“我不能来吗？”尹树歪着头看他。
“你啊，”乔丛在脸上抹了一把，将眼镜摸来戴上，抬头看向挂钟，“只是听说你们今天考试，这个点已经放学了吧？怎么还不回……啊。”
乔丛手忙脚乱地把铺在桌上垫着睡觉的一件校服外套团起来，掩在怀里。
他的动作太大，尹树一下子就注意到哪里不对，轻巧地把领子翻过来，果然在标签上看见被洗得半褪的“尹”字。
尹树拎起衣服，竟然没抽动，乔老师缩起脖子，心虚得眼睛乱看，手却一点儿没松开的意思，好像夹住东西不放的螃蟹。
“咦——这不是我上次忘在这儿的外套吗，乔老师，怎么被你据为己有啦。”
尹树勾起嘴角，两手背在身后，弯下腰，鼻尖蹭过乔丛的鼻尖：“我想乔老师了，所以来找你；乔老师明明也很想我，难道衣服比本人更好吗？”
乔丛愣了一下，如梦初醒般连忙松手；尹树拎起校服抖了抖，衣领的褶皱里还留着很淡的、香水的尾调。乔老师似乎很喜欢自己身上的气味，难怪把衣服抱着嗅个不停。
尹树发现乔老师是有贼心没贼胆，又想耍流氓，又特别容易害羞。他干脆一把搂住乔丛，把下巴垫在他的肩窝，怀里好像抱了一截木头似的，好一会儿才软下来，然后耳边传来细细的嗅闻声。
“嗯？”一声困惑的鼻音，紧接着又嗅了嗅。
“乔老师鼻子好灵，”尹树说，“我今天换了香水。”
怀里的人愣了一下。
“哪有人天生就是香味的，乔老师怎么一副惊讶的样子，难道有点失望了吗？”
尹树直起身来，低头俯视乔丛。夕阳斜打进来，笼罩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面部轮廓边孩子气的、桃子绒毛一样的细小毛发，像一圈光晕一样。乔丛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才说：“没有，只是，像你这个年纪的男孩……”
“喷香水啊、打扮啊，一般高中生不会这样做，”尹树把话接了下去，“你是不是同性恋？——老师想问这个吧。”
乔丛无措地扶了一下眼镜，不知道该答什么。
他垂眸盯着自己的膝盖，脸颊却被一把捏住，尹树把他的脸抬起来，强行要他和自己对视：“我谈过恋爱，乔老师。前女友是学妹，挺漂亮，个子小小的，但是我对女孩子没有那种想法；打手枪的时候，比起A片更喜欢看Gay片，像乔老师这样，和我差不多高的男人，我比较感兴趣。”
乔丛的喉结滚了滚：“……这种、这种隐私，也不是一定要……”
“哦？上次不是乔老师自己想打探的吗？”
尹树又一次打断了乔老师的话，挑了下眉毛。他盯着乔丛，看着男人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突然松开手，从椅子上提起包，“算了，我走了。”
胳膊被一把抓住。
尹树回过头，看见乔丛望着自己，眨眼的频率极快，明显是紧张极了。
“尹同学，你别生气。”乔丛说。
尹树的眼睛微微睁大，愣了一下。
“我没——啊。”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的确，自己微妙地恼火。在这些事情上总是被或打趣或窥探地盘问，从早上开始就被揶揄个不停，结果现在迁怒到了乔老师的身上。
明明不是故意要来发脾气的。都怪乔老师，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好像怎么对待他都可以，情不自禁地就说出了过分的话。
他懊恼地搔搔头发：“对不起，乔老师，我知道你没有恶意的，是我——唉，考了一天，脑子昏昏的，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