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电光火石的致命一刻,商猗却仿佛早有预料般,猛然回身,悬着小兔剑穗的长剑横空一挡,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力逼退袭来的刀剑,没人知道商猗是如何做到,而盛怒之下的男人甚至没给他们留下思考的时间,那把看上去简直滑稽的剑很快落在他们脖颈,商猗明明有一剑封喉的能力,却有意只刺穿他们气管,鲜血疯狂地从脖间涌出,却不会快速毙命,这些混账将死于最痛苦的窒息。
解决完殿里的杂碎,男人望向伏在地上的喻稚青,神情几乎是在一瞬间再度变得柔和,他正欲抱起少年逃出生天,可殿外响起的动静却让他再度握紧长剑。
全副武装的歧国精兵如潮水般涌入殿中,商狄被人簇拥着走进殿中,见到遍地的侍卫死尸依旧神情不改,又扫了一眼似乎已经昏迷的喻稚青,他手上不知何时也沾了鲜血,被其漫不经心地拭去:“来得还挺快。”
商猗将少年护在身后,仿佛要以己身挡去眼前的千军万马,空气中弥漫的浓烟令他的喉疾更加严重,他隐忍地咳了一声,却是意有所指道:“你也是。”
商狄凉阴阴地哼笑一声,垂下头,见指尖的血如何也无法擦去,心想商晴那女人的血怎么也和她本人一样难缠惹厌,突然神经质一般地舔了舔指尖的血。
尝到那股熟悉又陌生的铁锈味后,他走过几阶宫阶,坐回属于他的太子高坐之上,冷眼望着这一室的狼藉,对士兵们下令:
“杀了他。”
殿里登时响起兵戈声,商猗像被逼入困境的野兽,拼死护出身后一方小小的天地,少年仍安静地伏在地上,而任何企图靠近喻稚青的士兵都将被商猗斩杀。
刀剑交错间,惨叫声连绵不绝,奢华的行宫仿佛已成了人间炼狱,整个场面乱成一团,而商狄仍留意于指尖的那点鲜血,并不担心殿中的战况——收拾不了蒙獗和商晴,他还收拾不了一个商猗了?
男人再强,在这样持久的车轮战下也坚持不了多久,商狄等着士兵禀告商猗的死讯,脑中再度浮现他与商晴的回话。
早在他亲临塞北之前,歧国太子就察觉了商晴的不对劲,不过商狄一向眼高于顶,当时并不把商晴那点小打小闹放在心上,甚至没能发现她暗中相帮喻稚青的事,临行前随口吩咐手底亲信的官员寻个由头把她杀了。
没过几日,已然远行的商狄很快收到亲信解决了商晴的消息,他便再未放在心上,哪知竟在阴沟里翻了船,那丫头不仅没死,而且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取得歧国国君信任,竟被撺掇得想要迁都。
商晴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捧着一卷圣旨让他下跪。
许多年前,那个漫天红霞的傍晚,他也是那样跪着接了一封圣旨,结果被锁了整整三年。
所以在这个有着相似血红天边的夜晚,他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他从侍卫腰间抽出长刀,对着商晴就是一劈!
随着女子痛呼,圣旨顺势滚下,被他一把拾起,同时向身后的歧军下了指令,他手下的歧军与商晴带来的人打成一团,一时鲜血四溅,而他打开一看,那封被他视若大敌的圣旨上写的并非是要将他关押或是别的削权命令。
——犒赏三军。
圣旨上说,由公主商晴率军队为他们带来粮草军饷,意在褒奖他生擒喻稚青,特地犒赏边关。
他中计了!
商狄转头,身负重伤的商晴似乎察觉到视线,在混战中冲他微微一笑。
歧国国君早就烂透了,朽木不可雕,她也没法推动父亲去放弃让其成为天下之主的商狄,只能献去几个美人,小小的从父皇那儿换来一些微不足道的权利。
这些已然足够。商晴敏锐地察觉到商狄对父亲有着某种恐惧,所以劝歧国国君暂时收了商狄批阅奏折的权利,美其名曰是想让父皇装出勤政爱民的模样,好吸引更多女子对父皇倾心——只要提起酒色,国君便相当容易上当,而他对年轻貌美的女儿的请求又实在难以拒绝——于是国君收回了权力,而商晴则猜到商狄一定不会甘心就此将权力交出,十有八九在上交奏折前会先过目一次,于是她故意让一个江南的臣子写了一本暗示迁都的奏折。
商晴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公主,若想给她的大哥哥报仇,或许要付出比喻稚青还为惨痛的代价。
所以她交出了自己的命。
多疑至极的商狄果然为此警铃大作,见到手捧圣旨的商晴,甚至不由分说地动起了手。这下可好,商狄当着所有人的面砍了商晴一刀,公然的与皇帝派来的军队起了纷争,成了最好的把柄,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太子拥兵自重,忍不住要与皇帝朝廷相抗衡了。
商狄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已在这个似火似血的天色下彻底步入疯魔,全部兵力被分成三份,大部队去迎战蒙獗骑兵,另外还有一部分兵力被用来解决商晴,而最后一支队伍——他最优秀的精兵们,则用来对付商猗。
沉思中的商狄发现口中铁锈味越发浓郁,还以为仍是指尖沾到商晴的血,定睛一看,却发现原来是自己不知何时咬破了手指。
脑中闪过母亲被他啃噬皮肉时的场景,胃部登时开始绞痛起来,而就在此时,脖颈间却突然被一根尖锐的器物顶住。
“让他们马上住手,商狄。”
喻稚青站在商狄身后,拿着那根商猗削磨出的木棍直直抵在商狄喉间,少年没有丝毫犹豫,那尖锐的一端已经在皮肉上戳出一个小口。
在商狄沉浸思绪、众人沉浸打斗的间隙,喻稚青慢慢酝酿着力气。
他没办法拎动那些铁剑,而且那样也太过扎眼,小殿下只能佯作昏迷,悄然拾起商猗给他的那根木棍——他一直没让歧军察觉自己其实能够勉强行走一段距离,那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好足够坚持到他走到商狄身边。
正如这根木棍,说尖锐也不怎么尖锐,但用来挟持商狄,刚好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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