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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得他慈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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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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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朦胧,柳枝妩媚,平铺新绿水苹,四月的江南水乡,总是静谧袅娜,青石板沾了清晨的雾气,变成动人的墨色。

茶楼新请的说书人舌灿莲花,最擅说新帝登基时的故事,这几折其实众人都听过无数回,但总听不腻似的,危急时屏气凝神,快意时抚掌大笑,楼里楼外围了好几圈人,堵得水泄不通。

拄拐的青年拎着新取的药包,跌跌撞撞想从人群间过,扰得听客们好大不满。

他歉意地笑,受伤的双腿还不习惯如此行走,总要摔跤,千辛万苦挤出人潮,无意间听那说书人道:“今日不说那几场传奇,说的是京中最新的消息,关于皇后娘娘的人选,似乎陛下已心有所属,正是那......”

青年虽不如旁人那般痴迷,但听到皇后人选时,仍按捺不住好奇,忍不住驻足听了一耳朵。

待他拄着拐回到家中,见偏屋桌上放着简易行囊,放下药包往屋外的小山坡走去,果然在那青草茂盛间看见男人的身影。

他蹒跚走近,青年其实也不过书生个性,对外人腼腆有之,对熟人却有满腹聒噪可谈,此时便对那一袭黑衣的背影道:“就收拾好了?只带那么一些行李,去帝京恐怕不大足够。可惜我腿受了伤,否则便能与你同行,你我两人之间也有个照应。今年春闱是赶不上了,明年我定要进京夺得头筹,好衣锦还乡回来迎娶胭脂店的......”

差点把心底想法一同说出,青年连忙住了口,可没过一会儿自己便忍不住又道:“今日去医馆拿药,大夫看过方子,说你写的那几味药材于腿疾都很有益,直夸方子开得妙呢!你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一身的疤不说,懂得还挺多,怎么连医腿的药方都知晓?”

男人始终没有回应,仍是沉默着望着远方,青年已习惯他那不爱理人的个性,也知晓他是在望帝京的方向。

他捡回这个大块头已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但要论起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似乎也才半年有余。

他不过是个寒窗苦读的寻常书生,父母双亡,平日只能靠替人抄书写信赚些盘缠,盼望着某日进京赶考,能够一日看尽长安花。某日,他正要去隔壁镇送他新抄完的书籍,谁知有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道路中间。

依他所言,他当时隔得远,只看见路上有坨黑乎乎的身影,还以为是什么野兽尸体,脑中闪过烹烧煮煎烧烤卤制烟熏一系列做菜方法,结果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个人类。

不过人类当时浑身是伤,成了血葫芦,显然已快脱离活人范畴,多年的圣贤书使他不能见死不救,费了老大劲儿才把人搬回家里。

他请了大夫来看,年轻先生检查了男人全身伤势,摇头晃脑半晌,也说伤重难医,开了许多药物,看能不能保住他的性命。

书生自没有那般高尚的精神,愿意砸锅卖铁地去救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只选了最便宜的几样药物给男人伤口涂抹,然而很出奇的,男人伤势渐好,虽然没有醒来,但仿佛也没有要死的意思。

于是他便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照顾着男人,他不知道这人到底身份如何,只在男人身上搜出一个有些老旧的兔子剑穗,说来也奇,明明男人衣衫褴褛、满身伤痕,但这个丑得出奇的剑穗却被男人藏在心口的暗兜里,保存完好,就连那兔尾巴上缀的铃铛都还能发出铃音。

彼时战事正烈,书生观其身上伤势,猜测男人或许是战场上侥幸苟活的士兵。

男人在他家里躺了大半年的时光,总算苏醒。书生曾兴奋过一阵,问了他许多问题,可男人却始终沉默不语,以至于他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

男人苏醒时又恰逢新帝登基,全国上下都洋溢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他也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仍在养伤的男人,可男人只是低下头,默默攥紧了掌中的小兔剑穗。

与喜悦的百姓相反,那段时间的男人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原本就冷着的一张脸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吓得书生平时都不大敢往他门前路过。

不过过了一两个月后,男人心中似乎有了决断,也能够下床走动,作为报答,男人有时会猎回一些猎物,大至野猪,小至鸟禽,着实让他享了好一阵子口福。

想起男人身上还有许多不明野兽抓出的爪痕,他暗想对方之前或许是个猎户也未可知。

只是仍有一事不解,要说起他们附近的这几个山头,其实最多的还是野兔,可他从来没见男人打过一只野兔回来,有时他随他上山打猎,发现这些野兔或许是知晓了男人不抓兔子的习惯,竟都不怕那家伙,翕动着鼻尖凑到男人身旁,而一贯冷漠疏离的男人居然也会蹲下身子抚摸!

“奇了怪了,你和这帮小兔子处得还挺好。”

这种画面简直惊悚,他又忍不住多话讯问,因早知晓男人是哑巴,所以他也压根没奢求得到什么回应,更多是自言自语,可从未开口说过话的男人却在此时哑声答道:“以前养过。”

“哦,原来是以前就——等等,你会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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