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的冬夜,路灯也蒙上一层惨白。彻骨寒心的冷,寒风从领口直直灌进脚底。谢夏拉拢了大衣领口,还是阻挡不住冷风从领口灌入。他哈了一口气,暖气稍纵即逝。这使得他好看的眉色倦怠,年轻稚嫩的身体正在晚雪中摇摇欲坠。
十六岁,身无分文,衣不裹体。
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赶了出来,被赶走之前,男人还用自己那双擦得程亮的皮鞋碾压他的小拇指。
可能是骨折了。谢夏迷迷糊糊地想,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冷还是痛,又或者两者兼有之。再不找到一个温暖的住处,他就快殒没在这冰冷的雪地里。
或许第二天环卫工人能来给他收尸。
谢夏苦中作乐地想,附近没有流浪狗,应该不至于落到被野狗分食的下场。
雪花纷纷扬扬,每一朵在谢夏眼中开始出现朦胧柔和的光晕……他开始出现某种濒死之前的眩晕……
前方宁静柔和的路灯下棕色长椅显得那样亲切,谢夏加快了脚步,陡然间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从极度寒冷到极度炎热,身体超负荷下直接给了谢夏最忠实的反馈——他倒在长椅前。
飘雪纷纷扬扬,安静地覆盖在谢夏年轻稚嫩、只有十六岁的身体上。
星纪元327年,霓虹覆盖城市的每一个角落,12点古老的大钟准时响起。面包店在指针转向12的那一刻关门,娱乐的色情场所却正热火朝天,宁静下是沸腾的喧嚣,一切一如既往、毫无偏差。
除了谢夏。
他重生了。
准确来说,前世十六岁的他,死在一个飘雪的冬夜。他又重生到十六年前,他出生的那一晚。
从母体脱离的那一刻,他的母亲不顾医务人员的阻拦要掐死这刚出生的孩子。
谢夏的母亲是一个妓女,毫无道德底线不知廉耻的妓女。她爱钱,爱炫耀爱珠宝,爱世间一切能满足她虚荣心的东西。
除了谢夏。
她不爱谢夏,因为谢夏这小崽子的出生并没有换取她想要的一切荣华富贵。
谢夏本来就是女人换取荣华富贵的凭证,但出资方不认,谢夏的母亲只好带着这个拖油瓶到处接客。
她恨极了谢夏,当初她算计怀上那个男人的孩子,却怎么也没想到男人能无情到这种地步。
她想要的富贵没来,贫穷和疾病却总是如影随形。
在贫民窟,带着一个孩子,客人总是抱怨。谢夏的母亲直接把他当成免费的佣人使唤,倒水煮饭不说,甚至她和自己的恩客完事儿,谢夏也要帮他母亲清洗带着精液尿液的床单。
小小的、窄窄的房子。女人神色倦怠,她抽着烟,烟雾缭绕中,她用一种冰冷邪恶的目光盯着她的孩子。
今天的客人对她提不上劲儿,倒是在做爱的时候,老是瞅着她的儿子。
这是一个恋童癖,常年流连风月之地的女人精准的做出了判断。即使科技已经高度发达到了机甲横行的时代,一些基本的道德底线依旧还在,恋童癖是写在法律上的、决不能容忍的底线。
我把他卖了,给那男人做干儿子,这种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女人心思百转千回,或许能卖个好价钱……她这样想着,内心对金钱的欲望不断攀升,在某一刻抵达顶峰。
“过来。”她朝只有六岁的孩童挥挥手,唤小狗似的。
谢夏长长的睫毛在暖黄的灯光下如蝴蝶一样颤抖,他的眸色清澈,面容如天使那样。
他似乎一眼就看到了女人心底隐藏的腌臜,又表现得似乎懵懂一无所知。
总之小小的谢夏走过来,把自己的脸搭在女人的肩头,他是孩童,声音也是绵绵糯糯的清脆动听。
“妈妈,你要抱抱我吗?”
女人陡然一震,小小的谢夏捏住她被某位恩客用烟头烫伤的手,用自己独有的撒娇绵绵软软地叫唤。
“妈妈,生日快乐!”
只一瞬间,女人心底所有的污秽散尽。她甚至生出了丝丝缕缕的愧疚,这一刻谢夏将她隐藏的母爱唤醒,一旦放开了情感的闸门,铺天盖地的懊悔愧疚就将她的心间淹没。
她已经多少年没过生日了……
很久很久以前,她好像还是一位清白的憧憬爱情的学生。
女人就这样食指夹着烟蒂,直到烫伤了她的指尖,她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