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在这个瞬间才终于意识到那个脖子上的芯片到底意味着什么，作为第九区的Omega，无论怎样选择，都谈不上是有出路可言，不过是在一种凄惨和另一种凄惨里做出选择而已。而他真的选对了吗？沈瑶在这一瞬间几乎忍不住觉得动摇。他伸手抓住陈峰的衣摆，紧紧的抱住了人的大腿，怎么也止不住脸上的眼泪，却只是仰着脸哀求着人道：“别走，别走！我真的知道错了，和我做爱吧，老师，求你了…标记我，我会听话的，我以后都会听话的…别让他们带走我…求求你别不要我…”
陈峰那一瞬间看着沈瑶的样子怔愣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沉默着伸手把沈瑶抱起来放回床上，坐在一边看着人抱着膝盖哭个没完没了，在半晌之后终于开口淡淡说道：“不是宁愿用紧急抑制剂也不和我做爱吗？现在知道讨好我了。”沈瑶摇了摇头，抽噎着辩解道：“不是，真的不是因为你…”
“不是因为我吗？难道不是和谁都行，就我不行吗？我还以为你打算以后每个发情期都轮流叫你的旧情人来解决你的需求呢，这其中是不是还有我大哥？我看你有本事得很，谎话连篇，骗男人的把戏一套又一套，少在我面前装可怜！”陈峰说到这里那个语气已经算得上是厉声的训斥，听到最后沈瑶下意识的闭着眼睛就往后瑟缩了一下，在意识到这周围好像没什么东西能让陈峰朝他砸过来之后才睁开眼睛，抬眼小心翼翼的看向陈峰，对上人那样冷淡又指责的视线又垂下头去，满腔委屈的带着哭腔答道：“我和他没有关系，我也没有骗你…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我错在哪儿，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沈瑶最后那句撒娇式的恳求实在只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年轻的时候陈峰和他排戏从来都是很严厉，教过的话听一遍就不能忘，每次喊卡之后要是哪里差了一点细节都要指着刚刚的录像让他自己挑哪里还能改的更好。有的时候沈瑶实在答不上来，又不想让陈峰在片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他，就偷偷拽着人袖口这样叫声老师撒个娇，大部分时候也就够陈峰压一压脾气好好跟他讲了。
而偏偏这套现在是正好又触了陈峰的霉头，陈峰抬高了声音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别叫我老师！你还嘴硬是不是？”他看着沈瑶还是愣愣的看着他，那副瞪圆了眼睛的样子又看的他一阵心烦，终于还是没忍住摸出口袋里的烟点燃了一支，扫了人一眼深吸了口气冷笑了一声说道：“行，那我就告诉你，你之前你去做芯片植入的那个医生，后来跟我打了电话。你自己问了他什么，还记得吗？”
沈瑶脸色瞬间就苍白了起来，他嘴唇张了几下，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想说那只是一个玩笑，他想说他那么问其实是怕陈峰有一天想要摆脱他，但大约陈峰也不会相信的，大约陈峰现在也已经和别人一样，只把他当作是天性淫乱没有任何贞节可言的人了。可他明明不是的，而他面前坐着的这个人，难道不是最应该知道这一点的吗？
沈瑶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他只是轻轻的呼了口气，别开头去淡淡的说道：“你要是不肯相信我，就把我送去收容所好了。到时候你要怎样对我我也一样是拒绝不了，省的又发这么大的脾气。”
“以后别拿这种话开玩笑！”陈峰厉声制止人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别人怎么想不重要，你别自己也不把自己当回事了！我现在要听你自己解释，不闹脾气，实话实说的把这些事情都给我解释清楚了，别再为了点面子编谎话哄我，听明白了吗？”
沈瑶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陈峰，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陈峰为了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这句话说来也许奇怪，因为陈峰好像就是个天天都在冲他发脾气的人，但是他说不上来，他总觉得那些脾气都更像是一种与他无关的抱怨，就好像他只是陈峰家里的一个花瓶，一副壁画，更好陈峰发脾气的时候他在这里而已。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陈峰是真正为他这样的态度生气了。不是像以前那样的知道了当作不知道，或者只是淡淡的一句点到为止的劝告，又或者只是一些床上的玩笑话。所以，其实陈峰是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的吗？可他一直以为，陈峰就喜欢他说这些话，和其他人发展那样的关系，用这样轻佻又熟练的态度开这样的玩笑。明明他是因为陈峰的鼓励才做到这一步，怎么现在自己用同样的态度对他，他又不喜欢了？
沈瑶在那里只觉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转不过弯来，想要解释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那样茫然无措的坐在原地望着陈峰，在好久之后又抬眼瞟着人轻声开口道：“你不是把烟戒了吗？”
陈峰回看了沈瑶一眼，冲人抬了下眉毛，示意人别转移话题，沈瑶才终于不情不愿的开口说道：“…我那么问只是为了开个玩笑，不管你信不信…真的只是那样而已。至于我和你哥哥…他以前见过我一面，他或许不记得了…”沈瑶略微停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也许陈嶂不记得了，但他依然记得很清楚。那个晚上他被某个人叫去了某个聚会，在某个俱乐部的包间里，他没有预料到那里会有那么多人，也没有预料到原来那个人是这么大方，这么不介意和别人分享。在那种场合里要走又走不掉，倒不如把主动权拿在自己手上。尽管如此，那天还是太多人了，他最终只能称得上是勉强应付，在那之后又匆匆跑到洗手间里收拾自己，趁着还能靠自己走路准备离开。
而就在那个洗手台前，他刚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洗着脸上的精液，洗手间的隔间里传来了一阵冲水声，然后是门被打开的声音。那一瞬间沈瑶相当紧张的抬起了头，生怕又遇见认识的人，或者是在这个时候被人威胁着提什么要求。他不是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在那之后也是能忍则忍，尽量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但他现在这样子实在是不可能往外走，看不见的地方也就罢了，脸上和头发上的至少要清理干净才行。
但是在这个人推门出来的时候，他还远没有收拾到一个能让人乍一看来毫无异常的状态里，他和那个Alpha对上眼神又迅速低下头去，却依然能感受到那个犹如实质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对方走到了他身边的洗手台面前打开了水龙头。那一瞬间沈瑶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非常紧绷的状态，直到对方抽了张面巾纸擦了擦手，又伸手抽了两张递到了他面前的时候。沈瑶愣了半秒才接过对方手里的纸巾，在水流声里他那轻轻的一声“谢谢”也不知道是否落入了对方的耳朵里。那个人只是转身离开了，而在沈瑶之后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推开门的瞬间，撞到了那里方才还没有的一个正在维修的告示牌。
“那时候我没想到那是你哥…你们两个长得也没那么像，当时灯光很暗…我是看到他手上的戒指才敢确认的，因为那个款式很独特，我当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沈瑶说这段话的时候忍不住又用手指扯着手边的枕套，他不敢去看陈峰的脸色，只是低声说道：“我只是想…我不能再让他看到我这样。他毕竟是你的家人，我怕他想起来，我怕他把我当作是…真的是那样的人。”
陈峰静静地听着沈瑶说完，手里的那支烟无声的燃烧着，也没再被他送到嘴边。他伸手抓住了沈瑶的手指，把那双手牵到了面前细细的看了看。手背上伤口后来再用了两次治疗喷雾的时候已经完全愈合光洁如新了，可他依然记得那天他抓住人手腕的时候，那一片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不知道沈瑶当时会在想这些，他又怎么可能猜得到，他以为沈瑶只是讨厌他到宁愿伤害自己也不肯和他上床的程度。他早就接到了那个医生的电话，一个月前的他根本没当回事，只觉得沈瑶问上一句又怎么了，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捕风捉影。只是到了那一刻他忍不住又回想起那句话来，他忍不住想是不是沈瑶真的只是把这一切当作是一个契约关系，当作是一个用来维持他生活安稳的谎言，是不是沈瑶依然只把他当作情人，是不是沈瑶根本不想安定下来好好生活。
到后来他又忍不住猜测起沈瑶和陈嶂的关系，他简直是用显微镜去一一考量那几个小时的回忆，想要从两人的互动里找出一丝端倪。他也知道那种毫无由来的醋意不可理喻，他也知道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臆造，但如果不是呢？而他心里的答案只让他更觉得心惊。他想，就算是沈瑶真的骗了他，就算是沈瑶现在已经真的变成了这样一个放浪的婊子，那也全部都是他的错，他也活该要为自己的过错负责。
那一瞬间他真的不知道该恨沈瑶还是该恨自己。他想如果沈瑶真要那么残忍的对他，他也要把这份残忍还回去。他不会让沈瑶离开的，大不了以后每次发情期就是把人绑在床上过，又或者他真该接受那个医生的提议的。
“你知道吗，当时那个医生打来电话的时候还跟我说了另一件事。”陈峰站起身来，知道这里找不到烟灰缸，索性把烟头丢进了床头的水杯里。他伸出手去从床头柜里摸出来一管药膏，握住沈瑶的双手，带着清凉的膏体轻轻揉过人手腕上的红痕。
“他说，如果我想的话，你体内的芯片可以被我拿来操控你的身体。我可以决定你的发情期，可以用我喜欢的指令控制你的高潮。我可以时刻查看你的定位，如果你想要离开这个家的范围，那个芯片就会像电击项圈一样阻止你。这一切，只要我想，甚至不用再带你去诊所，只要我加载一个程序模块，从自己的个人终端上动动手指就能做到。”
沈瑶听着陈峰的描述，只是沉默的垂着眼睛。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了，原来他之前的想法竟然真的是对的，原来在不在晨星里竟然真的没什么区别。只要那个芯片还在他们身上，做妻子或是妓女都是一样的，一样是要做任由他人掌控的玩偶。说到底，第九区的Omega只是一种昂贵的性玩具不是吗？不管是给怎样的客户使用，每个玩具理所当然的都要有控制器和开关。
陈峰看着沈瑶又彻底安静下去了的样子，把那罐药膏收回了抽屉里，然后终于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温声说道：“沈瑶，我不会那么对你的。如果你真的不想我做你的Alpha，现在告诉我，那么以后我也不会再做这种事了。发情期你想找我就找我，不想的话找别人也没关系。就当作这只是假结婚，以后你还是自由的。但是如果你现在不拒绝…”
陈峰声音停顿了一下，伸手轻轻理了理沈瑶的发丝，他贴着人的发端微微闭上了眼睛，语气里有种压着牙根挤出来的恨意，那种感情就好像是爱一个人爱的太深了，以至于连胸口都被挤压的没有呼吸的余地，连说话的时候都不得不用上全身的力气，“如果你现在不拒绝，那以后不管你怎么折磨我，我怎么折磨你，你都还会是我的妻子。你最好考虑清楚，因为我不会考虑离婚这个选项，也许迟早有一天我被你逼疯了，但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别把我逼到那个份上…沈瑶，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太会惹人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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