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水哥,吉水哥!我嚎啕着,朝着响声的地方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在摸到一只冷冰冰的僵硬手掌后,我愣了一秒,然后彻底地爆发了,我顾不上脖颈的疼痛,将缠在头上的盖头狠狠地撕扯下来,棕色的头发被揪得掉了一把。头皮生生的疼。
我用自己的身体,用脚,用头,只要能被用到的地方,都被我作为武器狠狠地攻击着周围的人!
我自己的命随便拿走就好,而吉水哥,谁敢动他,天王老子来了,我都要和他打个头破血流!
我哭着喊着怒吼着,发狂了一样,周围的人被我吓了一跳,看着我不要命的样子,不敢上前来。
“你小子识相点!能献祭给山羊神是你们的福气,村子白养你们这么多年,现在正是危急时刻,也该为村子做点事了。”
村长的声音在耳边冷冰冰地响了起来。
我流着泪恨恨地咬牙瞪了过去,“我们两从来没白拿你们的东西。不欠你们村什么。吉水哥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事,你们这些畜生不如的东西,心都被狗吃了吗?!“
他们怯怯的不再说话,我捡起吉水哥的断手,将脸色苍白的吉水哥扶了起来,然后撕下了一边的袖子将那个露出森森血肉以及骨头的断口包好,泪止不住的流,我几乎不敢看他残缺的手臂。
他明明那么强大,那么完美,做什么事都要比别人强的一个英俊的男孩子,现在却为我少了一只手。
我用袖口胡乱揩了一把眼泪,下定决心道:“用我一个人去祭山羊神就好,他八字不对,到时候冲撞了山羊神你们谁也别想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膀子被抓的生疼,我扭头看着吉水哥用悲痛愤怒的眼神望着我,他虚弱的说着不要,我的嘴里发紧,苦涩的滋味遍布四肢。
我绝情的不再看他。
他知道我没有听话,随即急的喊了起来。
“不准。我不准!”即使受了伤,他的语气依然很有威慑力,要是以前我肯定乖乖的听他的话,但——我看着他白里发灰的唇色,看着他悲伤的却依旧俊美的眼睛,苦笑着掉过了头去。
这次是不可能了。
对不起,吉水哥。虽然你一直将我当成最爱的弟弟,但我其实——
“时辰快过了,我跟你们走!”
“不!你敢!我不准!不准走!”那边来了几个人将他拉扯开了,因为断了一只手,断口处汩汩的流着血,他没能挣开村里几个男人的合力压制,被敲击了后颈,软软的倒在了一边。
我知道他们其实并不想杀了吉水哥,毕竟他是个有用的人,他们以后还要靠他。他们想要的是我这个本就活不了多久的人能自愿成为山羊的祭品,成为取悦他的新娘。
小季从村长的身后探出头来怯怯的看了我一眼,我对她笑了笑,她又缩了回去,眼睛似乎红红的。
“好了,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最好不过,等山羊神降下福运,村子渡过难关,每年这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回来祭拜你的。”
我苦笑了一下,将那断手紧紧的攥在了手里,眼睛不舍得从吉水哥身上离开,接着跨上了那简陋的木轿子。
村里的几个女人终于一拥而上,拿着“新娘”的家伙什往我身上捣鼓。我没什么感觉,任她们摆弄,不管是被凤仙花染得滴着红水的指甲,还是脚下的那一双紧的夹脚的红色绣花鞋。当我坐上轿子的那一刻,整个人已经麻木了,或者说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我以为,我一直认为自己可以成为吉水哥的新娘。我摸了摸衣服的夹袋,那个毛躁躁的用狗尾草编的手环是我想送给吉水哥的礼物,现在,用不上了。
在滚烫的眼泪落下的瞬间,眼前被黑暗笼罩,我知道那一顶双羊盖头终于还是落到了我的脑袋上,一个本来不够格嫁给山羊神的病小子的头上。
“锵”的一声,锣鼓喧天。
村长高喊了一声起轿,我感到身下的木轿子摇摇晃晃的悬空了。祭神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前进着,周围的人高兴的叫嚷起来,那一刻,我想起了大荒之前,每次迎花轿,大家伙都是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
现在,曲子还是那曲子,听得耳朵生茧,叫唤声此起彼伏,却都变了味道。
他们笑得那样开心,为我的死让他们生。
锣,鼓,唢呐凄厉的响着,回荡在树林里,离奇的热闹。
我躲在盖头下,先是嘿嘿地笑,笑吉水哥还能活着,转头一想,想到他可能娶别人,也许是小季,也许是吴妈的二侄女,但不是我——一个即将嫁给山羊神的死人。难看的咧到耳边的嘴角不由得撇了下来,我咬着嘴涨酸了眼睛没出息的低头哭了。
”吉水哥。“唢呐声到了热闹的地方,高亢的像鸟在叫,叫的欢快,我靠在轿子上,颤抖着将编好的草环套到了手里攥着的那只断手上。
吉水哥,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你知道的。
我在学堂的宿舍亲了你。
但你,为什么什么也不说呢?
浮现在我眼前的是吉水哥被我亲后闪躲着退了开来,他丢下我跑了。之后回了家,他没有再提这件事,还是像往常一样和我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