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见了动静,但贾诩摁着你不让你动,只继续贴在你耳边小声呢喃:“嘘…殿下,看着猎物自投罗网不也是一件美事么?殿下不要打草惊蛇啊…”他声音轻极,吐出一口口热气,像蛇在嘶嘶幽鸣。你皱了皱眉,虽然有些不满,但终究是没有动手。
屋外的声音渐渐靠近,那声音很轻,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轻微的脚步声进了堂屋,在里屋门外却停了下来,鸢使们睡在侧厢房和院子东头的耳房,按理说这动静足够将他们吵醒,但你却没听见鸢使的声音。
你昨晚临睡前安排鸢使都好好休息,没有安排人守夜,就是想给对方下个饵,果然,鱼上钩了。
屋外的人停了一会儿,不知在干什么,突然走了。你皱了皱眉看着贾诩,他正用猩红的眸子盯着你,大半夜的看见他那眼睛还怪吓人的。等声音彻底消失,贾诩就不再捂住你的嘴,笑得鬼里鬼气的:“看来…是进了个小贼,殿下明日可要清点清点丢了什么东西。”
你装模作样的捂住了胸口:“不必清点,是本王的心被先生偷走了,先生何时还给本王?还有,先生最好现在把裤子脱下来擦擦,咱们此行没带太多衣裳,先生明天要是不想让人闻见你的骚味儿,那今晚就挂着空档睡吧。”
贾诩直接黑了脸,你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是噼里啪啦响,明天把他裤子偷走不让他穿,看他还敢不敢气你。然而你并没有如愿以偿,贾诩又翻身回去拿后脑勺对着你,用行动表明不想跟你说话的态度。
你心里偷偷笑了笑,心想他还挺可爱的,只要别天天摆一副怨毒的寡妇样儿。这几番闹腾下来,你也没了兴致,就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睡去。
让你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贾诩的那条残腿又开始发作起来,疼得不想说话。你揉了揉眉心,心里一边嫌弃他,一边安慰着他,替他揉揉腿。
“先生现在这儿躺着,本王给你带些早饭。”你整理好衣物,回头看看他,便转身出了门。你叫来鸢使,问他们昨晚可有听到什么动静。几个鸢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没有。你点了点头,命鸢使去清点你们带来的东西。
人,一个不少,东西,也一个不少。这就有些不对了。你皱紧了眉头,沉思了一会儿,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挥挥手留一个鸢使在院子里守着贾诩,剩下的跟你去村长家。
村长还是那副讨好的样子,问你昨晚睡的好不好。你喝了口他端来的茶,悠悠开口:“还算可以,但贵村的村民手脚似乎不太干净,昨晚我们的院子里好像进了个小贼。”村长的笑容僵在脸上,你看到他皱了眉,但只有一瞬间。他旋即又打着哈哈问你们丢没丢东西,你们自然是没丢东西的,因为那压根儿不是贼。
在村长家吃了一顿不怎么愉快的早饭,清粥小菜味道还算可以。你让人拿食盒给贾诩和留守的鸢使带了些回去。
你走到院内,叫了两声贾诩,没有人答复。你心想他可能疼得狠了,于是又开口叫了两声留守的鸢使。还是没有人答复。
你瞳孔紧缩,“贾诩!没死就回个话!”你直接冲进里屋——果然,榻上空空荡荡,被褥凌乱,丝毫不见人影。你伸手一摸,还有余温,应该刚离开不久。贾诩失踪了,鸢使也失踪了,这下你是真有点儿慌了。你想在屋里寻找些线索,转头却发现贾诩换掉的裤子静静躺在椅子上,拐杖不见踪影。
你顿时又觉得奇怪,他这是自己走了么?还没等你想一会儿,你就看见墙头露出一只脑袋看着你,与你对视后转头就跑。你叫了两名鸢使一起去追,一路从一个偏僻的小路追到了村外。
那人将你们引进山林,你警惕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思考着待会儿遇袭的对策。没有多远,那人就在一棵树后消失了。你们跟丢了。正发愁他去了哪儿,你突然被一只手拽住胳膊。你神色一凛劈手就要去打,转头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贾诩。
你又立刻把打出去的手收回来,疑惑的看着他:“贾诩?你怎么在这里?”
他笑了笑,回你:“殿下不妨先看看这个?”他拉着你进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洞。洞口极狭,但洞内却别有洞天,居然如一个房间那般大小,里头摆了很多生活用具。用土堆出的塌上躺着一个村民打扮的人,正闭着眼睛。
旁边的土堆上坐着一个青年男子,是刚刚引你们过来的那个人。那青年开口:“你们不该来的,这里早就没有普通的村民了。你们中圈套了。”你挑了挑眉,问:“昨晚来我们院子里的人是你?”
青年先愣了一下,但随后就点了点头说:“是,我昨晚本想偷偷提醒你们,但那些强盗精明得很,我在屋里的门上看见了他们设置的机关,我要是推门进去就会触发机关警报,那机关只有他们那边才能听到,你们可能不知道吧?事实上,你们一进这里就已经被监视了。他们的眼线无孔不入,而且伪装的很好,再加上几乎整个村子都是他们的人,很容易监视你们。你们趁现在还能逃得掉。”
你挑眉看着那青年:“‘他们’是谁?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
青年似乎并不意外你的提问,只叹了口气,回你:“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叫王建,本是村里的村民,那天我上山砍柴,回来却看到村口血流成河,大家都四处逃窜,说是土匪进了村子,我心里急得很,我爹娘还在家,本想跑回去看看,却在路口碰见了张叔。他告诉我我爹娘都被杀了,然后抓起我就跑。我们一路跑到这附近,发现很多村民都在这儿。我们本来想躲两天,等那些土匪走了再回去,可谁知道第二天,那些土匪们挖了坑把尸体埋了就换了身衣服,竟然当起了村民!”
他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义愤填膺了起来:“我们试过去山下报官,但那些去报官的人都没能回来,也迟迟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就只好在这山上挖了些洞住着,像我这样的地洞这附近还有很多,有些人占了野兽的洞穴,我们痛恨那些土匪,于是男人们就自己做武器,白天打猎找吃的,晚上就去给他们找麻烦。再后来就有人陆陆续续来这里,张叔心善,不想那些人被这些土匪害死,所以就带着我们去救人,提醒他们,至于我为什么帮你们,”
他说着,掏出了一个牌子,你一眼看出那是鸢使的令牌,他没管你的眼神,接着说下去,“这个是十天前来的一个男人的,他说他叫鸢使,是绣衣楼的人,是来帮我们的,鸢使兄弟救了我一命,替我挡了那些土匪们的箭,他死前求我帮帮接下来来这里的人,提醒他们去跟什么楼主汇报,我昨晚去你们那儿的时候看见你们有这个牌子,所以我今早就趁着下雨去通知你们了。”
你听了他的描述,心里不知作何感想,那些伪装的村民根本不是什么土匪,而是真真正正的士兵,有人想在广陵挑起事端,可偏偏苦了这些无辜的平民百姓。
你叹了口气,说:“我就是绣衣楼楼主,我们接到了情报就立马赶来了,你们的…反抗军?现在还有多少人?”
他听了你的“反抗军”称呼,愣了一下,但也没反驳你,眼里抑制不住的悲伤:“就剩我和张叔了,前几天他们搜山抓了很多我们的兄弟,我们去救,他们就一网打尽,只有我和张叔逃了出来,可…”他哽咽了,“可张叔却被砍断了两条腿,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他又擦了擦眼泪,对你说:“女人和孩子都被几个拼了命的兄弟送到山下安全的地方去了,护送她们的兄弟在半山腰被埋伏,一个也没回来,这里就只剩我和张叔了。”
你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男人,确实,他被褥子遮住的下半身有大部分都是空的。你命鸢使去看看这个“张叔”的情况,鸢使掀开褥子检查他的伤势,他的双腿被直接截断,只留一小截大腿还在,血已经止住了,断面被烫过,应该是这个王建处理的。
鸢使看完汇报说张叔只是失血过多,伤口没有发炎的迹象,处理的还算不错,给他喂些汤药就好。你让鸢使出去看看这山里有没有什么草药可以用,自己转过头看向贾诩。
贾诩盯着张叔的断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开口打断他的思绪:“先生觉得如何?现在可有了头绪?”
贾诩抬眼看向你,猩红的眸子给你带来些许不适。他装模作样叹了一声:“唉,真是个悲惨的故事,但没办法,谁让他们弱小又无助呢?活…呃!”
没等他说出剩下的话,你直接踹了一脚他的瘸腿,本来下雨天他腿就疼,你这一脚下去他脸都白了。你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个笑:“先生那张嘴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了,本王找根针给你缝上可好?省得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惹的一身腥。”
你说完了他,看着他疼得抓紧了拐杖,眼角都闪出些许泪光,还挺诱人的,你又变态了起来。
没过多久,出去采药的鸢使就回来了,带着药和几只野兔野鸡,拿了唯一一口锅熬药。另外两名鸢使处理了猎物,出了地洞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张叔喝了药,没什么反应,你们吃完东西,命一名鸢使回住所看看行李能拿回来不能。雨到下午就不下了,你们坐在地洞里想着些什么。张叔是晚上醒来的,王建一直坐在旁边守着他,张叔醒来后跟王建了解了情况,就跟你搭起了话。
“唉,我这把骨头啊,也是老了,不中用了,您就是那个绣衣楼的楼主吧?事到如今,我们也不求能将我们的家夺回来了,我只求,”张叔说着,眼里堆满了仇恨:“我只求您能帮我们,杀光那些该死的土匪,哪怕烧了村子也无所谓,反正已经没人了。”
这张叔是个有骨气有本事的人,能带领一种村民抵抗了这么久,也算是个领导人物了。你点点头答应他,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那些畜生们每隔五天晚上就聚起来一次,交头接耳的不知道说的什么,算算日子,明天晚上就是他们下一次聚集的日子了,你们有援军吗?”
你点点头,上午时你就用心纸君给傅融传了信,他们快马加鞭,从最近的据点到这里最多也就两天时间。
许久未插话的贾诩此时突然开了口:“殿下喊来的帮手估计要明日深夜或后日上午才能抵达,不如,我们趁他们聚集,给他们些‘小惊喜’?”
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你挑了挑眉问:“先生的意思是?”贾诩轻笑着:“方才这位张兄不是说即使烧了村子也无所谓么?那就…给他们暖暖身子罢?”
你心下了然,一边吐槽贾诩的恶毒,一边也想着此法确实可行。给他们制造混乱,等援军抵达让他们招架不住,一击即溃。
你叫来鸢使和王建,与张叔一同商量了作战计划。张叔他们对村子十分熟悉,知道粮仓都在哪,王建本来还心疼粮食,但张叔说这些粮食给那些畜牲吃还不如烧了。
你们于是又在地洞里窝了一晚,贾诩嫌弃床榻脏,于是坐在椅子上睡了一宿,第二天腰就疼得站不起来了。你一边帮他揉腰一边嘲讽他:“先生真是柔弱,偏偏还矫情得很,上山不愿坐驴车被累得吭哧吭哧的,这回还不长记性。”
贾诩又气又疼,小脸儿煞白,狠狠瞪着你,淬了毒一样的目光看得你生理不适。你烦了,捏住他的脸冷笑:“怎么,先生嘴不能要,眼睛也不想要了?要不要本王把你这双招子挖出来塞你嘴里?”
你松开手,他的脸颊被你捏出了清晰的红印。他就这也不忘反回去:“呵呵,殿下若是喜欢,尽管挖了去,只不过,在下腿也瘸眼也瞎,怕是真的没有人会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