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
“不是他——”
迟朔和封隋的话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倒让陈启生把想要开口的话给咽了回去,目光在诧异中带着探寻地在这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次。
封隋斩钉截铁地道:“我相信不是迟朔,肯定是有人栽赃给他的。”
说到这儿,他有意地瞥了丁辉一眼。
丁辉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封隋冷笑了一声,“谁他妈栽赃给迟朔的,要是让我抓住……”
“注意素质,封隋,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家。”在整个班级面前,陈启生维持着班主任的威严,说,“你还记得你的钱是什么时候没的吗?”
“不知道,可能是课间,课间之前,我都在位置上,今天早上钱包没有被偷。”封隋说,“应该是在大课间被偷的。”
李茹洁本来因为迟朔成了小偷嫌疑人而蠢蠢欲动想要站出来反驳,听了封隋的话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峰皱起。
陈启生转向迟朔:“迟朔,你大课间在哪儿?”
迟朔站在那里,如同前几次站在办公室里那样,站在人群嘈杂处,却看起来比谁都孤独。
“……我肚子疼,去厕所了。”
“那你没去跑操。”
“去了,中途肚子疼,所以去了厕所。”迟朔低着头回答,创口贴下的伤口突然瘙痒,他竭力忍住了去抓的欲望。
“你没去教室?”
迟朔抬起眼,看向陈启生:“没有。”
陈启生向教室里的学生们问:“你们有谁大课间在教室里吗?”
学生们面面相觑,没人站出来,这在陈启生的意料之中,以前经常有学生逃跑操,所以学校今年在这方面管得尤其严格,哪怕在生理期的女士也要去操场站着看大家跑步。
封隋松了口气,说:“看吧,他说了大课间没来过教室。”
算了吧,结案了,早知道这是一个套,他就不会把这事情闹大了,想到这儿,封隋心里对丁辉和翟昌亮狠狠地记下了一笔。他又不是傻逼,这种诬陷的小伎俩太拙劣了,脚指头就能猜到是谁干的。
看在丁辉父亲和他妈妈是生意伙伴的份上,他平日里会给丁辉卖三份面子,上次他们把迟朔关在厕所一夜,封隋就颇有微词,结果丁辉行事愈发不受他控制,居然敢不和他商量就擅自利用他来诬陷他的人。
封隋最讨厌的就是他自以为能掌控的事情或人脱离他的控制。丁辉这次相当于在他的雷区跳踢踏舞。
“不,你在撒谎。”
迟朔在听到这声清亮而熟悉的女声后,心噔地沉沉坠了下去,他微阖双目,似是在按捺情绪,接着转头朝发声的女孩望过去。
李茹洁也看着迟朔,她从迟朔的双眸里看到了令她心惊肉跳的哀求,而正是这样如同被戳穿的哀求落实了她不愿去多想的猜测,她先是腾起受骗般的恼怒,但一种风平浪静的哀恸浇灭了她。
后来的许多年,李茹洁才知道她的哀恸来源于何处,她像班上任何一个旁观者,看到迟朔身上被霸凌刻下的一道道裂缝,她如此确切地知道她即将出口的话会像一个小小的木锥刺中所有裂缝交汇的中心点,只需要比羽毛还轻的力气,这个人就会彻底支离破碎。
那光影般的瞬间,时间的流速仿佛变得比万年更长,她看到了迟朔眼里住着的悲戚,看到封隋双唇分离,唇面上的毫毛因静电而竖起,看到班上的同学静止在那儿,一张张纹了怪异表情的面孔定格在时间的琥珀里,她看到了陈启生鼻翼张大,每一下毛孔都在舒展着鼓励她把话说出口。
窗外的雪般的飞絮在空中停滞,如果未来真的能发明出时间机器,那么这一秒会充斥着一个个李茹洁,每一个李茹洁都想要回到这一秒,去拯救曾经犯下的弥天大错。这个错误对所有人无伤大雅,只毁掉了那个她曾喜欢过的少年。
她喜欢云霞,喜欢星空,喜欢看相声节目,喜欢月亮照在水面的影子。她喜欢迟朔,高中女孩对同班男孩的喜欢,不含任何杂质的明恋。这些都是真的。
她甚至无数次幻想过在毕业那天学诺丁山电影里的情节向迟朔表白:我只是一个女孩,站在心爱的男孩面前,乞求他爱我。
那该多么浪漫。
……
“你在撒谎,迟朔。”李茹洁的声音明灭不定,她好像花了极大极大的力气才把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扔出去,“我大课间提前回来,去帮英语老师整理作业,经过我们班教室的时候,我看见了你在里面。”
李茹洁说完后,迟朔的脸色灰败如土,他没有立即反驳,而是沉默而颓唐地站在墙边。
这几乎是昭示了李茹洁的揭穿货真价实。
而班上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一片——
“卧槽,真的是迟朔偷的。”
“说实话,我还是有点不信,迟朔又不是笨蛋,他怎么偷完就放自己包里,太容易被发现了吧。”
“迟朔是不是一直在领贫困生补贴,做出偷钱这种事,不难想象,穷山恶水出刁民,有些人越穷越喜欢不劳而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