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为了掩饰,声称自己体力不济、随意寻了一个干净的空地,便烧炭搭锅,坐下来休息,直到肉汤煮熟,他再次壮着胆子道:「师姐你还没答呢,我还真挺有兴趣的。」
沐兰亭道:「据我姑姑说,如果当初我入神武殿,大概只能排在最末,若是生死相拼,凭借心态的话,我应该能排在七八名吧。」
叶尘大惊,宗门都盛传沐兰亭为第二顺位宗主继承人,如是以此推断,他自认修习旷古绝学破天雷,出其不意的话没准可以和聂千阙拼个两败俱伤,听沐兰亭这么一说,差距比想的还要大。
沐兰亭从马鞍上取下一个三尺多长的木匣,说道:「但我去了龙渊城后,有绝对信心能和神武殿的陨冰神剑白东皇打个平手,五年之后也许……你问这个干嘛?莫非和聂千阙有什么恩怨?那你趁早死心吧,这个人从三岁起就被天元宗第一高手神武殿主看中,手把手的指导,灵丹妙药、秘籍神兵任其索取,更可怕的是他天纵奇才,修为深渊难测,你和他真是大象蚂蚁的差别。」
叶尘自忖身有底牌也不介意,转开话题问:「我哪能和大师兄有什么恩怨,你去龙渊城练武了?我只听说龙渊城的炖黄鱼好吃极了。」
沐兰亭打开匣子取出一把乌鞘银口、白柄雪穗的长剑,眼中出现少见的狂热,「此剑采金铁之英、淬以西域玄铁、熔入我扶云殿一柄玉竹短剑,再黄金两千两请龙渊城铸剑堡的徐大师亲自打造,凭借此剑我再不惧任何敌手的护身罡气。」
叶尘心笑:你算是个武痴了,但估计你爹是个贪官,黄金两千两够我吃几辈子炖黄鱼了,未免让沐兰亭觉得抛媚眼给瞎子看,他附和道:「确实是我见过最好的剑了,不知有名字没有。」
沐兰亭淡淡地道:「碎阙。」
叶尘心里也不禁沸腾,沐兰亭真是霸气外露,单是这剑名就能代表她挑战聂千阙的无穷决心了,更不怕这「攻击性」极强的名字会挑战神武殿。自己若是还那么满不在乎的样子,温雪只怕只能用来一辈子憧憬了。
深夜里沐兰亭丝毫没有什么千金小姐的自矜,倚上一棵大树就睡了,单纯说长相,好像比季雨仙还要美一点儿,叶尘想起厉奎那句话,「像沐兰亭这种人如果没穿衣服发浪叫春是个什么样子。」多亏体内执念戾气消除了九成,否则叶尘他还真可能干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快马加鞭两天半已进入中州饮马平原,恢弘的天元宗大门近在眼前,此刻门口数百弟子聚集,似是发生大事。
叶尘惊道:「有人来攻打宗门?」
此时巨大的正门中央站有一小姑娘,身材玲珑有致,面目娇俏,手持一根比她还高不少的金钢狼牙棒,渊亭岳峙,浑身煞气比沐兰亭还凶戾得多。
沐兰亭面无表情就要越众而过,小姑娘可怕的狂吼一声,飞沙走石中一棒抡下,竟是下了杀手。
人群中早早就等在这里看热闹的也是大吃一惊,多数人心道:素闻雪无双凶蛮霸道,但胆子也太大了,别说沐兰亭,哪怕随便一个弟子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出手打杀,狱屠殿弟子执法向来谁的面子都不给的。
沐兰亭也露出怒色,劲贯手臂,一勒缰绳,嘹亮长嘶中生生避开雪无双惊天一击。
雪无双怒道:「沐兰亭,听闻你在龙渊城铸了一柄剑,图谋不轨,还敢大摇大摆回来?嗯?还带了一个男人回来,真不要脸。」
沐兰亭道:「你说这把?」说罢宝剑出匣,吞口、剑柄、剑穗通体雪白,剑刃冷光流动,仿佛看久了剑光都会刺到双眼,又接着道:「我图谋什么了?」
雪无双狼牙棒一横,尖声质问:「你敢不敢告诉同门这把剑叫什么?」
叶尘心道这麻烦倒是来得快啊,这小姑娘九成是神武殿中人,你给宝剑取名碎阙也算犯了聂千阙的忌讳,他师妹出来挑衅也挺正常,就是没想到消息传得那么快,天元宗情报也挺厉害的。
沐兰亭美目中说不出的嘲讽,「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天元宗门前偷袭扶云殿首座?因为我铸了一把剑吗?」她环顾四周,高声道:「怎么神武殿弟子可以法外行凶了吗?」
人群哗然,早些时候雪无双似是接到飞鸽传书,声称沐兰亭意欲行刺同门,直接就提了狼牙棒要为宗门除此大害,绝大多数人是不以为然的,沐兰亭就算要行刺,也不会傻到又是铸剑又是起什么名字,大家就是来看个热闹,师门长辈甚至一个都没现身。
雪无双蛮劲发作,怒喝:「你别装糊涂,碎阙不就是为大师兄打造的吗,就凭你?能胜我再去挑战大师兄吧?」神武殿九位师兄师姐一个都不在,更没人管得住她。
沐兰亭不再废话,周边聚集的扶云殿弟子也都喧哗起来:「无凭无据就敢行凶,谁给你的胆子,天元宗武林圣地,你当什么地方了?」
雪无双恼羞成怒,高声道:「谁觉得我蛮横就站出来一步!」
在场九成九的人都自知不是大力神魔的对手,她自持神功盛气凌人,一句话就又把噪声压了下去。
此时一个大胖子猛的站了出来,满脸惊喜之色。
雪无双怒气勃发,心道:当我年纪小就瞧不起我吗,这要传了出去我甭做人了,不取你性命也得打得你筋断骨折。
众人只见雪无双踏斗运罡,脚步诡异的接近了大胖子。
不少人都认得这是芷青殿李福菊,牙尖嘴利、武艺差劲,但医术尤其是解毒之术堪称一绝,万想不到这次居然有胆子让雪无双下不来台,个别持重弟子想拦也有心无力了,更多人觉得雪无双刁蛮霸道,但众目睽睽,门规森严,若是伤了李福菊,肯定不能善了,倒也有更大的热闹看了。
就在雪无双一掌出击,李福菊大叫不好时,一道如天河席卷的刀光闪在二人中间,雪无双骇得倒飞五丈远。
叶尘收刀后一把抱住李福菊,喜道:「哈哈,大福师兄,我还活着!」
李福菊就快哭出来,「你他奶奶的,我还当咱们芷青四大贱客要少一个呢,温雪姐看见你一定很开心。」
雪无双认得刚才那一刀是天元宗最入门的飞瀑刀法,但自己若不是手下留情存着余力,甚至有躲不开那一刀的危险,她心想今天已经闹的不可收拾,师门重罚不可避免,更不能堕了神武殿的威名,她拾起狼牙棒还要出手时,天元宗内又出来好多人,清隽秀雅的温雪激动得一下握住叶尘的手,含泪道:「小叶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没受伤吧?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可吓死你姐了。」
叶尘心酸感慨,恨不得像七八年前那样抱着温雪,倾诉多日来的种种事端。
雪无双一见温雪双颊火红,不知想些什么,猛地一飞冲天闪进宗门。
沐兰亭莫名其妙,还剑回鞘,和温雪点头示意后也同师兄弟回去扶云殿,其他人议论纷纷中自也不做停留,对于叶尘那一刀都是旁观者清,当然感受不到那股压迫感,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叶尘见师姐容颜如仙,身段窈窕,气质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可亲,只是相比临走时的珠圆玉润、容光焕发略微憔悴,他笑道:「我真有一肚子话要和你们说,说之前啊……」
李福菊和温雪同声笑道:「先得用美味佳肴填饱肚子。」
就在几人有说有笑往回走时,一个白白净净,清秀斯文的青年书生迎面而来,他见到温雪后有些脸红,低声道:「温师妹,你好。」
叶尘只觉温雪牵着他的手一紧,似是对这大姑娘般害羞的青年十分忌讳,听她道:「好久不见。」
青年笑道:「刚才我也听说了,这位就是同兰亭一起去燕城的叶尘师弟吧,早先还听说不幸遇难,没想到吉人天相,真是可喜可贺。」
叶尘觉得这人斯文秀气,倒挺讨人喜欢的,客气道:「侥幸而已,多日来有劳诸位挂心了。」
青年忙道:「我一直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我就不耽误你们了。」他顿了顿,又很不好意思的说:「你从燕城回来时应该有见到咱同门的两位执法弟子吧。」
叶尘觉得这人问的怪异,面不改色,没有一味否认,极其机灵的道:「不知是哪两位,长什么样子啊?」
青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他们大概也快回来了。」
温雪谨慎地道:「师兄,燕城到中州路途遥远,碰不到太正常了吧。」
青年道:「多半如此,诸位慢走。」
叶尘问道:「这人谁啊?看姐姐你很怕他的样子。」芷青殿私下里通常都是直接兄弟姐妹相称的。
温雪看着那青年走远才道:「他是狱屠殿首座屠无道,莫看他斯文无害,实则心狠手辣,机智过人,很少有人愿意靠近他的…走吧,回去好好和我们说说你怎么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