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欣喜地指给他看，他让众人先行进去安顿好，口中承诺着担心自己的族人自己稍后再进去。
他失血过多，却凭着超人的意志强撑着不倒下。
只有楚宸知道他伤得极重，并且如果不及时医治，恐怕活不了多久。
可他依然细心地种好桃树，又将衣襟浸湿，给他浇水。
做完这一切，他好像是无力再支撑自己一般，猛地倒了下来。
他背靠着树干，声音很轻，破碎得好像要被风吹走。
“楚宸。你跟我一样的吧……世人都道桃花最喜热闹，每逢春天都开得最绚烂，招蜂引蝶。可是我没看见你枝头上曾经停驻过哪只鸟儿哪只蝴蝶。”
他轻笑一声，“你这桃树好生古怪。”
说到此处，他神色微变，眼中光芒闪烁不定，藏着几分不知名的情意，低叹一声。
“爱走便走吧。我也活不过今日了。
只希望你尝过人间百态，厌倦之后，回到这里，替我守护他们。”
楚宸被他道破心思，满心激动，连树身都激动得微颤。
那一瞬间，楚宸拼尽最后一点气力，开了满树的桃花。
落英缤纷，美得炫目。
他看见身旁的人轻笑着阖眼。
楚宸伤愈后，终于如愿以偿，化了人形，去人世走了一遭。
战火纷飞，硝烟弥漫，民不聊生，百姓的生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朝堂之上，那天之骄子的寝宫却是夜夜笙歌，与百姓们的生活构成强烈的对比，仿佛另一个极端。
他暂住的客栈在夜中不知为何竟被贼人点燃，他被浓烟呛得几欲晕厥。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抓住他的手腕，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见到故人。
他怔愣的瞬间，那人已带着他飞快地奔跑起来。
他即使是妖，但大病初愈，身子弱得跟个凡人书生一般。
再加上他本就不善武，体质更是极差，一通奔跑他早已累得气喘如牛。
对方在一处郊外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他。
他瞬间怔住，只因那人的面庞跟几百年前救了自己的恩人一样。
一样俊美却显清冷的面庞，儒雅的气度，唇角轻扯的弧度与记忆之中的重叠。
他蓦然就哭出了声。
千百年，唯有他懂自己的心。
身为妖，竟是被凡人两次搭救，他虽觉失了面子有些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谁让那是事实。
见到对方的面庞之后，心底却未觉有丝毫不悦，只剩下满心感激与欢喜。
袖子被轻轻拉住，楚宸弹琴的手指微微一顿，思绪拉回。
他扭头看了看身旁微蹙着眉的玄歌，竟是轻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认真弹琴。我睡不着。”
玄歌微微抿唇，一脸不悦。
楚宸莞尔轻笑，终于是认真弹起琴来。
他侧首望了望身旁的男子，一身的黑衣，依旧俊美的面庞，可性情却是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那儒雅清冷的气度却是丝毫未变，只不过对人世淡漠了些，他还是他。
最让楚宸感到庆幸的是，这一世，楚宸是妖，他亦是妖。
楚宸可以保护着他，就像对方曾两次搭救自己一样。
然而令楚宸感到遗憾的是，玄歌不记得他们的过去。
两日过去，那渔人终于是从仙境洞口之中出来，乘着自己的小船走了。
楚宸看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渔人到处做着标记，不用想也知渔人想做的是什么，心底嗤笑一声却也并未阻止。
几日之后，那渔人竟是带着一班人马过来。
夜晚的大山静谧肃穆，却蓦然亮了起来。
冲天的火光自黑夜中燃起，一长串的火炬漫山遍野，似一条长龙，气势汹汹。
楚宸微微勾唇，一抹冷笑浮现在嘴角。
他自桃林中幻化出身形来，瞥向玄歌。
一旁的玄歌穿着墨色的衣袍斜倚树干，打了打哈欠，眼角泛出点泪花：“真不令人省心。第几次了，嗯？记不清，算了。”
他微微蹙眉，抬手揉了揉眉心，长指在空中一划，一支玉箫便落在手中。
楚宸摇头轻笑，指尖在半空划了一道横线，七弦琴便出现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