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淋了一地,火烧呼哧呼哧喘气,体力渐渐不支。
季怀真突然一拉季晚侠:“你大婚当日是怎么逃出来的?”
季晚侠立刻道:“对,那日我在陛下寝宫中发现条暗道。”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带着阿全与火烧朝皇帝寝宫走。那里空无一人,季怀真没把他囚在此处,况且这等关头,他根本没空去救皇帝。临安原本就是皇城,有现成的行宫,只不过是早年武昭帝常亲自督战亲征,才把都城迁去上京这一兵家要塞之地。
就连上京的皇宫,也是按照临安的皇宫,又建了座一模一样的出来。
绝望之际中,季怀真寄希望于这条久不曾启用,甚至不能确定是否存在的密道上。
一路上又遇见不少鞑靼散兵,皆死于季怀真剑下,等到皇帝寝宫时,季怀真又把殿门一关,命季晚侠去找机关密道,阿全害怕地抱住季怀真,哭道:“舅,我害怕。”
季怀真蹲下,一把捂住阿全的嘴,认真道:“阿全不可再哭了,你来陪舅舅玩个游戏,谁先哭,谁就是小狗,要汪汪叫,还要学小狗在地上爬。”
阿全抽噎着,勉强制住哭声,低声道:“舅,我不想玩游戏,我害怕。”
季怀真一把将他揽在怀里。
背后传来沉闷的机关响动之声,寝宫角落中,一处置物架缓缓移开,季晚侠抱着阿全,扶起面色苍白的季怀真,转身走入密道中,命火烧紧紧跟在身后。
一踏入密道,三人就被里头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直咳嗽,季晚侠眼睛都睁不开,转身扑在墙上拍打着什么。
外头已隐约传来鞑子杀人时兴奋的叫喊。
季晚侠焦急道:“怎么坏了……怎么关不上。上京的那条是可从里头关上的。”
季怀真一看,那从里头关的机关因年久失修,久无人用,早已坏掉,无法从里头关闭,若给鞑靼人追上,发现此处,三人必死无疑。
他心中一沉,却不敢当着季晚侠的面表现出来,只拉着她的胳膊,沉声道:“先走再说。”
他眼中已露出视死如归的意愿,看得季晚侠一怔,又沉默下来。
季怀真一边拉着季晚侠往密道深处走,一边快速交代道:“出去之后,找地方躲起来,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露面,让阿全扮成小女娘。想办法找到白雪,我还有两万亲兵,他们会效忠你和阿全,可护你二人此生平安,记住了?”
季晚侠呆呆点头。
季怀真踉跄几步,厉声道:“季晚侠,记住了?”
季晚侠看了眼季怀真,四目相对间,季怀真立刻把头扭向一边,不敢叫姐姐看见他的眼神,又听得姐姐的一声哽咽:“姐姐记住了。”
季晚侠脚下一软,抱着阿全摔倒在地。
见她莲藕般白净的小臂高高肿起,是先前季怀真为了阻止她自戕,情急之下拿去头的箭射中造成的。
“姐姐实在没有力气去抱阿全了……”
季怀真把姐姐拽起来,整个人已是强弩之末,新伤叠着旧伤,后背的衣服深了一大片,给汗浸湿。
他将梁崇光的剑交到姐姐手里,咬牙将阿全抱起,一拉季晚侠,正要叫她快走,然而就在这时,季晚侠却突然用力一推季怀真,伸腿将他一绊,连带着阿全一同推倒在地。
季怀真下意识扑出去,以掌心护住阿全的头,等反应过来时回身一看,季晚侠已提着剑,转身朝殿中跑去,向着死跑去。
他从不知季晚侠可以跑得这样快,像只轻盈的蝴蝶,快到季怀真抓不住她一片裙角。
“季晚侠!”
季怀真来不及抱起阿全,一瘸一拐,疯了般去追。
他看着姐姐跑出密道,回头对他一笑,眼中带泪;又看见那书架缓缓移动,挡去姐姐求生的道路;季怀真祈祷自己快些,再快些,在书架要彻底合上之时朝前一跃。他重重扑在地上,荡起一地灰尘,眼睁睁瞧着那门彻底关死,又疯了般学着季晚侠的样子捶打墙壁,可却毫无作用。
他立刻蹲下,朝着那门上透气的圆洞声嘶力竭道:“季晚侠,你回来!你进来!”
季晚侠也蹲了下来。
姐弟俩隔着透气的圆洞,进行最后的诀别。
季怀真眼睛一片模糊,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一手拼命擦着脸,想要看清姐姐,哀求着,威胁着,毫无办法地祈祷着,让季晚侠别犯傻。
眼见鞑靼人越来越近,季晚侠哽咽着嘘了声。
她冲弟弟凄凄一笑,低声道:“姐姐这辈子……都在贪生怕死,都在委曲求全,都要别人保护着,成了大家的拖累。用这样一条命,换你和阿全的活路,姐姐心甘情愿。如今只有一事,姐姐放心不下,你要答应我……”
季怀真怒道:“我不答应,你别犯傻,我从未将你当成拖累!”
季晚侠笑着摇了头。
“别让阿全知道他的生父是谁。”
季怀真一怔。
“我一直都知道……一直在装傻……那夜侍女将我灌醉,把李峁放了进来,我知道那是李峁不是陛下,后来,后来爹爹就带着你转投李峁,爹,爹说若没有一儿半女,陛下死后,我也活不成了,他说若给你知道,依你的性子必定与李峁作对,李峁是未来的皇帝,他不会留你活口。”季晚侠眼泪流下,“早在那天夜里,姐姐就该死了,是我太过贪心,一直忍辱偷生。”
“姐姐……”季怀真声音嘶哑,又猛地起身,徒劳无功地拍打着墙壁,嘴里喊着季晚侠的名字,“季晚侠你进来,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让你和阿全活着,我只想让你们活着!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也什么都没有了!”
阿全终于追上,不知道娘亲为什么跑了,也看不懂舅舅为何疯了一样。
他还记着跟舅舅玩的游戏,不想当小狗,强忍着眼泪往洞上一凑,看着季晚侠懵懂道:“娘,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