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斯闲微微垂眸,眼瞳一片深冷的暗。
少年很久都没醒来。
顾斯闲已经给他换上了柔软的睡衣,脚上的伤也被包扎好了,脸颊上的伤贴了创可贴。
但他仿佛沉浸在一个恐怖的梦魇里,经常发出不明的呜咽来,脸色白的仿佛覆着一层雪。
顾斯闲就会握着他的手,低声喊他:“小知了。”
顾斯闲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却完全能想象到少年的无助。
医生说,他受到了剧烈的惊吓。
而就在此时——
少年忽然叫了一声,发出剧烈的喘息,“不……不要杀我……不要,不要开枪!!”
顾斯闲瞳孔一缩。
——“……香主之前那个儿童状态,危险来临的时候,您身为他认可的监护者,不在身边,他受到的打击和惊惧会比正常的时候更严重……”
——“他什么时候能醒?”
——“……”
……
医生没有办法给出答案。
空气中时时刻刻燃着昂贵至极的安神香,和透骨香混合在一起。
而顾斯闲则对少年那句“不要开枪”耿耿于怀。
这其实并不难查。
死去的那些人,都带着枪。
他们是从日本偷渡中国来的黑户,行事隐蔽。
因此无声无息的死去,只要顾斯闲稍微遮掩,也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顾斯闲一边照看夏知,一边命人处理了这些事,随后,阿钱拿到了那群人头目的手机,从里面提取出了最后一通电话的录音。
——“死板的规矩,是在一切有转圜余地时候使用的。”
——“抓活的就好。”
——“您的意思是……”
——“断腿也没关系。”
——“也可以断掉一条胳膊,没关系的,等将他带回日本,会有最好的医生给他治疗呢。”
……
“哗啦——”
昂贵的屏风,眨眼被绯红的刀锋撕裂,生生断成两截。
男人披着山月和服,目光阴郁,绯刀嗡鸣,这一刻,他整个人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罗刹恶鬼,握着刀的指骨绷着,近乎青白。
……缘何这样愤怒?
顾斯闲望着月色下嗡鸣的绯刀,和他微微颤抖的手。
他想,他继承了母族的遗志,母亲说的这些话,他应当是认同的。
只断腿断手的刑罚,伤害了香主的身体,实在不雅。但如果香主顽强抵抗,却并非不不可为。
他把香主囚禁在高墙里,栓上最坚固的锁链,听话给与奖励,悖逆施予情罚,若是逃跑,就要规训到想到这个词就恐惧。
顾斯闲知道。
这未尝不比打断腿听来慈悲。
因为这个愤怒吗。
……不是的。
……
所以。
……缘何这样愤怒?
他曾经见惯了这样的事情。
别说断手断脚这样的小事,他甚至曾亲手温柔的将钉子镶到叛徒的蝴蝶骨后,勾缠血肉,将叛徒撕心裂肺的哀嚎权当下酒。
可这样的小事儿,放在那样孱弱的小知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