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祝好去医院里和妈妈聊了天之后他整个人仿佛有哪里不一样了。
也说不上来是因为脱离了痛苦念头的纠缠,还是因为沉溺于自己幻想中的爱河,总之,祝好最近的检查结果有了明显好转,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停药了。
祝好已经很久没做过噩梦了,这一点卫临渊恐怕比他自己还清楚——不用再在夜里抱着人哄了,卫临渊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可惜还是欣慰。
总觉得祝好好像在背着他做些什么。
祝好每天中午都会给他送饭,从一开始看着卫临渊吃变成和他一起吃,甚至吃完之后还会陪着他在休息室小睡一会儿。
他们之间足够亲密,又足够疏离。
但卫临渊还是明确能感受到祝好在偷偷做什么事情,好像在准备什么东西。
怎么说呢……就好像小猫咪偷偷努力拖着喜欢的玩具小鸟玩具老鼠玩具小鱼藏进窝里,但很难不被两脚兽发现。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祝好的消费短信是直接发到卫临渊手机上的,虽然不知道具体买了些什么……咳,绝没有想看看祝好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买点什么这种意思,只是单纯忘记修改绑定手机号而已。
小猫咪想做什么呢?卫临渊佯装不知,只等着最后大幕拉开。
……
祝好最近很忙,除了练舞、给卫临渊送饭,最重要的事情是他在暗中筹划一场只有卫临渊一位观众的演出。
卫临渊下班回家之后看到了祝好给他做的晚餐,旁边放着一张请柬,邀请他饭后去一个从没听过名字的剧场。
看来这是终于要揭幕了。
导航显示那剧场有些距离,到了才发现比想象中更破败,甚至感觉再放个十几年就可以直接拍恐怖片了。
卫临渊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但能看出屋子不是很大,用手电的光亮找到前排中间的座位贴了一个大大的红心。
坐下没一会儿,卫临渊正要给祝好打电话,突然看到正前方舞台上打出了一束追光。
明亮的灯光下站着一位穿着白色古典舞衣的美人,身量纤纤单薄柔韧,外披的白纱衣宽袍大袖,被不知何处来的风微微吹动,他乌黑的发丝也随着飘起来,看上去像一只凌风的鹤,飘飘忽羽化而登仙。
这只鹤就是祝好。
台上的他和平时的冷淡柔和模样完全不同,他眼尾用红色金色勾勒,眉心一点朱砂,本来这妆容带点妩媚,但此刻他神情肃穆,便整个人看起来锋利似剑,真像除魔卫道的神君。
这支舞从纯粹的鼓声开始,后有笛声与琵琶应和,鼓声空灵却战意凛凛,笛声又添了几分洒脱,祝好随着乐声而动,恍惚间竟仿佛在空中翻飞,衣袂飘飘,利落又干脆。
忽然舞台上白烟滚滚而来,可那一束追光却骤然一收,曲风一转呜咽箫声起,光束再次出现的时候卫临渊只能看到白烟,却不见祝好踪影。
祝好躺在舞台上被白烟包裹,他太久没有上过舞台了,这种感觉让他痴迷,他的世界仿佛变慢了,慢得让他仿佛只能感受到自己。
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感受到自己身体每一块肌肉发力的变化。
他好久没有像这样感受过自己。
一片黑纱从天而降,落在祝好身上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白烟中黑纱下颤抖着伸出一只漂亮的手,以手带肩缓慢起身,腰部形成了完美的拱桥,他挣扎却又逃不出,仿佛白雾与黑云圈禁了一只鹤,
终于那鹤撕开黑云逃出生天,身上却缠着解不开的红绳,宛如附骨之疽。
他看着他的旁观者,看着他唯一的观众,看他为自己沉醉着迷,忽然微微一笑。
眸光流转,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锋利,那鹤一直在挣扎,音乐也随之再次激昂起来,在鹤挣脱开之时忽然灯光闪烁,炸开一道惊雷。
那鹤自由了。
祝好也是。
轻缓的仿佛神乐响起,圣洁的金粉自上空飘落,祝好背对着卫临渊,忽然在一片闪耀中回眸,却比所有的一切更耀眼。
他跳了许久有些气喘,慢慢摊开手从空中抓了一把金粉放在心口,转身跳下舞台。
卫临渊看着祝好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然后单膝跪地将手中金粉在卫临渊面前打开,缓缓贴住他的心口,目光庄重却仿佛神最狂热的信徒,“我将所有献于你,我的神明。”
……
卫临渊到现在一边开车一边都觉得自己刚才很丢人。
当时氛围那么好,他哪怕随便说点什么都好,但他就是大脑宕机直接被吓懵在座位上。
什么神明?我吗?什么献给我?这支舞?难道是他整个人?我?我是他的神明?不对头,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脑子里有万千念头闪过,但就是愣愣的一句话说不出,最后刚说出口一句,“你……”
祝好忽然哭得很大声。
我完蛋了——卫临渊只有这一个念头。
……
坐在副驾驶有乖乖系好安全带的祝好内心也很崩溃。
怎么就哭了呢?还哭成那样?脸都皱起来、嘴咧开那么大?天啊,这么好的暧昧气氛被他哭毁了!被人好声好气哄着反而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