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谎!”
一声清呵闪电般劈入对峙的父子之间,于余在寒风中奔跑而至,大口喘着气。
他雪白的脸上泛着急速跑动后的红晕,眉心还沾着一朵尚未融化的雪花,身后紧跟着高大的周启深,男人手边拽着一个拼命挣扎的身影——是纪主簿!
“纪主簿把一切都招了!你弟弟最初见到我的地点,是刻意安排的,就是因为知道陛下和我相爱相许,你们便挑唆着他以权压人,强行给叔父叔母下了聘要娶我。”
纷扬的雪花中,于余想起自己流着绝望的泪水,挣扎中被按头逼上了相府的花轿,那个时候的痛苦再次向他席卷而来,少年的眼圈泛起红色,定定看向陆鸣沉。
“这样还不够,你们又将我贪慕虚荣嫁进相府的事情传给陛下,故意让他误会,喜宴上的那碗毒酒,也是你和你弟弟一同谋划,就是为了要将脏水泼到陛下身上!”
“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陆鸣沉,你认是不认?”
于余跑得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他一股脑将从纪主簿那里拷问来的消息吐出,实在撑不住,浑身力道一泄便往后软倒,身后周启深默默撑住重量,将他整个接在怀里。
陆鸣沉被于余这么凄楚地反问,眼神不自在地低了下去,他握了握拳,并不敢直视在这一切中最为无辜的少年,转而面向脸色复杂的雷池,依旧带着刻骨的恨意:
“是,我们是做了这些事!可是他在酒宴上用的是完全可解的毒药,皇帝和相府的矛盾根本不需要一下子激化到那种程度,那只是个引子,我弟弟本不该命丧黄泉!”
他复又向于余那侧走了几步,像是解释一般:“然而这个疯子,利用他在相府安插的手下,生生将它换成了见血封喉的皇家鸠毒,你以为他为什么不开口否认?这正是他亲手所为!”
雷池完全不惧陆鸣沉的挑衅,他一贯微笑的俊脸上可怖极了,阴森森道:“不错,你那个废物弟弟胆敢染指朕的心爱之人,即便是死上一万遍也……”
更多暴戾恣睢的话语尚未出口,雷池眼角划过陆远哀戚地晃动了一下身体,下意识一顿,莫名闭上嘴不再说话。
陆鸣沉收敛了内心的波动,手中的利剑嗡地出鞘,闪出一片雪色光亮,直直指向皇帝:“废话少说,陆氏一族如此尽忠,最后却落得鸟尽弓藏的下场,那就不要怪世家大族不再忠诚于你!”
“我弟弟的惨死……新仇旧恨,这一切就在今天见个分晓吧!”
“逆贼还要负隅顽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们却心怀怨怼企图谋逆!”旁边的赵太尉大喝一声:“你们已经被御林军包围,插翅难飞,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陆鸣沉手中扬剑抗下一击,看着即使如此依旧选择站在皇帝那一侧的陆远,心中连连冷笑,果真是父子相似吗?父亲瞒着所有人藏了一手,将陆氏满门都坑了进去!
而他,利剑出鞘之时,便是暗令下达之时——
极高之处,隐约显出一个黑衣人的身影,陆鸣沉手中雪色剑影闪入眼帘,那人不再犹豫,自身后擎出一把巨大的弯弓,黑沉沉的箭头瞄准皇帝,激射而出!
“不要!”“小心!”
极为惊慌的叫声此起彼伏,陆远距离雷池最近,一瞬间什么都没有来得及想,身体下意识往前一扑,他眼中现出那根可怖的箭头,发丝甚至能感受到那森冷的气流席卷而来!
丰神俊秀的男人苦笑着闭上眼,一切都结束了吗?也罢,终究是亏欠了鸣沉……
“不!”雷池发出前所未有的悲鸣,利箭撕扯开肉体的声音嗡地响起,大股血液喷溅而出,陆远面上满是腥热的液体,他只觉得怀中一软,颤抖着睁开双眼。
眼前少年素白着一张小脸,看着他似是想要轻轻一笑,随后嘴角缓缓溢出一股鲜血,陆远肝胆俱裂,随着他压过来的身子跪倒在地。
于余的胸口,正正被那支箭贯穿,大团鲜血迅速涌出,将玉色的衣袍打湿后,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纯白的雪层之上艳红一片。
“小鱼!小鱼!”雷池哀哀地跪了过来,抖着双手想要将陆远怀中的于余抱住,脸上慌乱无措地惨白一片。
那根箭整根入肉,甚至在胸口处透出尖头,雷池看着于余迅速失去血色的脸颊,眉间那一阵阵的痛苦,宛如刀割般凌迟着他的心脏。
“你痛不痛,小鱼,别动!我抱你去医治,御医!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