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齐再次睁开双眼时,他发现自己躺在邓子追家的沙发上,胸口处仍有挥之不去的闷痛,脑子里也一片混沌,浑身无力。
“呃……”他正想要强行撑起身体,已感觉到一双强壮手臂将他抱起,装着温水的杯子被放入他的手中,“任先生?”
任崝嵘稳固地托着他的背,温和问他:“感觉怎么样?先喝点水,如果还是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
安齐喝下半杯温水,呼吸时仍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刚才怎么了?我又犯病了?”
“嗯,邓老板给你找了药,说是你之前放在这边以防万一的。”任崝嵘垂眸看着他,背光的姿势令他的双眼略有些藏于阴影之中,令安齐难以察觉到他眼中的心疼,“我们给了喂了一颗,你觉得好些了吗?需要去医院吗?”
“没事,通常吃一颗药下去,一会儿就好起来了。”安齐从他的怀里坐直起身,脸色还在发白,神情内疚,“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不麻烦,最重要的是你人没事,”任崝嵘依然用双臂护着他的身体,在轻微转身动作之中,双唇擦过了安齐的额角,差点吻了上去。
“其实我自己都习惯了……”安齐轻轻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又问,“凳子呢?他去哪儿了?”
“邓老板送小李去医院了。”任崝嵘的表情有些严峻起来,“对了,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我只记得个大概,好像是……”安齐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楼上的小李忽然闯了进来,又哭又叫,说见到林太太的鬼魂了,还说她是来找他复仇的。然后,我老毛病就犯了,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没错,基本上就是这样。”任崝嵘的声音低沉下去,“那个小李大晚上的在这里大吵大闹,我们怎么劝都没用,他非说自己见到鬼,又砸东西又要打人。我们没办法,看他像是什么精神障碍突然发作的样子,只好叫了救护车,邓老板跟着一起去了。”
“天呐……”安齐发出小声的惊呼,“怎么会这样?”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是我觉得,多半是因为小李知道自己是林太太生前最后的目击证人,心里内疚,又有点害怕,再加上他工作压力也挺大的,”任崝嵘轻声解释着,“这些因素加起来,要逼疯一个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唉,要是小李那天晚上报警了,或者来通知我们,大家一起上去阻止,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安齐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
“你别想这么多了,别人身强体壮的都受到这么大的影响,你身体还不如人家呢。”任崝嵘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他的脑袋,“早点休息吧,还有半个晚上,在这边睡吧,别回去了。”
大概是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和留宿邀请,令安齐有些诧异。他抬起头来,眼中带着笑意,“你那天不是说,我在这里睡,很不合适吗?”
“我——”任崝嵘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举动,线条分明的面颊上竟然泛起了红。他连忙收手,眼光挪向他处,不停地眨着眼,“我的意思是,你睡我那儿,我睡沙发就好。”
安齐轻咬嘴角,将偷笑掩盖下去,“那我还是回去吧,自己家又不是没有床,哪有霸占别人的床,把主人赶去睡沙发的道理?”
任崝嵘急忙说:“我无所谓的——”
“你还真是宁愿睡沙发也不想和我一起挤一晚?”安齐稍微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我身上很脏吗?”
“不,不是!我是怕你睡得不舒服。”任崝嵘赶紧又解释,在安齐略有些委屈的神情之中,自觉舌拙嘴笨,终于败下阵来,“……挤一晚,也不是不行。”
“好啊,我睡觉不打呼的,你放心吧,我——”安齐正要咧开嘴笑,温柔神色一瞬间又化作惊讶,因为任崝嵘把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走进了房间。“……果然是健身教练啊,力气真大。”他小声嘀咕着。
余下的夜晚里,安齐一夜无梦,任崝嵘一夜无眠,只在昏暗之中,默默注视着安齐的睡颜。
精神病院。
单人病房里,四五个医护人员将一把轮椅团团围住,轮椅上坐着一个身着住院服的青年,正瑟瑟发抖着。
“多长时间了?”
“据送他进来的人说,也就前两天的事,突然发病了。”
“是家属送进来的吗?”
“不是,说是邻居,家属在农村里头,正想办法往这儿赶呢。”
“有医保吗?”
“有,大厂的员工福利还是可以的。”
“在大厂上班的啊……该不会压力太大才弄成这样的吧?”
“压力大导致焦虑、抑郁、躁狂都能理解,精神分裂不太可能吧?”
“听说是他住的那栋楼不久前发生了命案,这个病人是目击者。”
“嘶——这倒有可能成为诱因,病征和案件有关系吗?”
“有,他自述的那些幻觉幻听,应该就是和案件有关的事情。”
“如果是因为目睹凶案的惊恐和内疚,再加上工作压力,现在还不清楚有没有遗传因素,要是有的话,就说得通了。这种情况估计很难治,需要长时间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