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家人丁凋零,连续好几代都是单传,到了巫雪这一辈就只有她一个女孩,只留下她和年迈重病的奶奶相依为命。
在巫雪的记忆里父亲的片段少得可怜,之所以还能回想起父亲长什么样,还是因为堂屋案桌上摆放着一张有关男人的黑白照片,至于母亲,巫雪记得母亲没有死,但是不知所踪。
巫雪年幼时也曾哭闹着追问母亲的下落,她每次问起奶奶都会轻描淡些的说:你的妈妈比较喜欢过好日子,所以就去了别的地方。
哦……好日子呀,那是巫雪就想那她也要过好日子,带着奶奶一起。
奶奶听到巫雪这样说总是眼里含泪,再轻描淡写转变话题,没有戳破这个善意的谎言。
一条破落巷子里演出了的孩子总是格外“实诚”,尤其是在南城贫民窟的这条巷子,这种性格简直就像天赋一样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会拉扯着奶奶才为巫雪扎好的小辫子,“童言无忌”般在她耳边重复,就学着他们家里大人的那般模样:你的妈妈跟野男人跑咯,不要你了,你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说不定还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费心编织多时的谎言,想要戳破只是轻轻的一刹那,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掉进了小巷地面的泥巴地里,看都看不见,呜咽在喉腔里迸发,犹如小兽般凄厉的悲鸣,巫雪总是会哭嚎着反驳,再后来就是一阵混乱,最后都是巫雪被一群人围着嘲笑,而她则趴在地上流泪,身上遍布着细碎的淤青。
衣服都沾上了脏兮兮的泥巴印,奶奶才为巫雪洗得干净的衣服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被欺负的次数多了,巫雪变得沉默,开始明白了什么是不幸,什么是黑暗,什么是舍弃,那时候,奶奶身子还算硬朗,砸锅卖铁的供巫雪上学。
巫雪和夏荻在小学就相识,家还隔着一条街,只不过他家算是小康家庭,她和夏荻认识的时间很久,久到一个掉入尘埃的小女孩被岁月打磨成初绽光华的明艳少女。
她在高中时答应了他的表白,岁月淡薄可她还是记得心动的原因无非是很平淡的一天,夏荻无意发现她衣角上沾染上的泥巴,然后小心翼翼的为她拂去。
巫雪第一次在人生中见到了光缕,她觉得她脱离了贫穷巷子里肮脏的泥泞,可是夏荻最终还是抛下来她。
有心痛,但说不上浓烈,或许就连巫雪自己也觉得这段感情注定长久不了,更多的只是不甘而已。
巫雪去黎老师画室的半道上下起了小雨,忘记带伞的她躲躲闪闪的抵达目的地,浓卷的长发粘了水雾,彼时巫雪还穿着那一袭白裙,模样绝对称不上狼狈,倒像是挺立在微风细雨里的菡萏美人,一举一动都是诗情画意。
夏荻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看见巫雪神色有些复杂,有开心欢悦,更多的却是羞愧难堪,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巫雪却是先发制人,口吻平淡的决绝。
“分手吧。”早就该分了。
巫雪从夏荻身边轻巧掠过,带着清凉的水气,裙角掠过他拎着画笔筒的手背,就像是一缕风,一去不复返。
夏荻垂眸,肩上的画板好像格外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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