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
手指轻轻拽着的纯黑绸袍,松纹点缀,金丝滚边。岑伤抬头,这个角度的月泉淮身型分外颀长,玄黑革带勒出一截漂亮的腰线。
岑伤思考了一下,把自己幼时之时概括,尽量客观、不带感情地陈述了出来。但日积月累的厌恶如水一般,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每个字里行间。
月泉淮垂眸看他,眼睛幽沉、冷冽,似乎在辨别他话中之真假。但其实,他只是盯着岑伤的发旋出神,那些爱爱恨恨勉勉强强在耳边徘徊了一下,没细听就已经散去。
对于他人之事,月泉淮不关心、不感兴趣,也不甚在意,因此,尽管岑伤伴他多年,也未曾问过一句他之过往。
就算现在岑伤跪在他面前一一道来,月泉淮也只觉得甚是无聊。
岑伤让他感到生气,和岑伤过去悲苦,于月泉淮来说是两件事情。
这两件事情各自独立,互不关联,井水不犯河水。他常常有这种感觉,声音会像潮水一般远去,现实感会变得浅淡又稀薄,但依然能感到那是从地面上杂沓而过的芸芸众生的脚步。
尘世如水罐,他自若江河。
人间如陋室,他自若城郭。
水罐之水,岂能比江河?
陋室再大,岂能比城郭?
人世喧闹,但他已然习惯孑然独处,傲然自立。他知道人常在过往中苦熬苦度,深陷罗网,却难以理解,更别谈感同身受。
月泉淮所在意的是岑伤因此而所做出的行为。那种不适感仿佛就像虫牙,可以用舌头舔到,触到,会不舒服,仿佛它是在有意识般主张自己的存在。
如果这本应该是身外之物,又是什么因缘让它长在了身体里,还成为不适的根源?
月泉淮低着头看岑伤,有时候觉得像是注视一个孩子,但从来没有谁的两只眼睛曾跟他离得那样近。眼前的世界不再遵从透视法,他看得到岑伤柔软的白发搭在额头上,看得到他高挺的鼻尖,看到他伸出的手化作一根白骨。
他确实陪了他很久,月泉淮蓦然想到,但他一直兽性犹在,只不过那些繁文缛节将那一面压制下去了,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和睦。实际上他们是一样的,只是月泉淮不会伪装,也不需要伪装。
也罢,水至清则无鱼,江河之中难免有些泥沙。月泉淮慢悠悠地绕着他走了两步,他注意到岑伤的肌肉线条因为紧张而绷紧。待他又走回岑伤的正面时,月泉淮抬起了脚,插进他的双膝之间,碾上了他的胯部。
他穿的是墨黑金边清锻靴,鞋底偏硬,隔着层层布料踩上了男子那处。岑伤浑身一颤,没有反抗,僵硬地挺着背,把跪在地上的腿分开了一些,一副任凭蹂躏的姿态。
这般屈辱的姿势,他的表情却是半点怒色也无,甚至眼底隐隐透着惊喜。力道不算轻,但也未到痛的程度,岑伤从鼻腔里哼出了个音,便感觉到那处有了反应——胯间尘柄竟然光是被踩了两下,就微微抬起了头。
那鞋底隔着几层布料生火烫孽根,温温吞吞地、不紧不慢地蹭着,偶尔粗暴起来,顶弄一般地又压又踩,逼得岑伤额角冒汗,抿唇隐忍,偶有一两声憋不住的粗喘,夹杂着或愉悦或痛苦的低吟。
月泉淮很自然地垂眸,他这般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很难让人生出怒意来——他模样生的太好,藐视与垂悯诡异地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有隐隐魔性,亦有隐隐神性。
他面无表情地提着脚蹂躏男人最为脆弱的那处,清晰地看着自己的义子眼底欲色渐起。即使隔着厚厚的鞋底,似乎也能感受到一根又硬又粗的东西在灼烧着,火一般地滚烫。他冷漠地踩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对这种似惩非惩的玩法儿腻了,把脚一抬,膝盖顶上了岑伤的下巴,迫使青年扬起了头。
只见那张精致的脸上浥满春情朝露,长长的睫毛闪动着,一双薄薄的眼皮下是被欲浸透的、深邃的眸子。但即使如此,他的表情仍旧显露出一种满含谦恭的忠诚来,每时每刻似乎都透露着温顺二字。
“你能自己处理好的,对吧?”月泉淮道,“你的,故人,......”
他说话很轻,但岑伤听出来了他的言外之意。
故人故人,不只是曾经旧人。
故去了的,自然也是故人。
岑伤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他计划也很如此。“孩儿明白。”他如此应道。
月泉淮哼了一声,正要放下腿,岑伤却眼神闪了闪,蓦然伸出一只手托住义父的膝窝,低头亲吻他的膝盖。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摸到了靴子的边缘,灵活的手指挤进靴筒高边隔着布料轻轻摩挲那白皙小腿。
岑伤极少极少在月泉淮面前展现自己的獠牙,都是想着怎么磨平、怎么藏起。此时他眼中欲色还未退,一双眸子更显晦朔难辨,因而微微掀起眼皮看人时,似乎又染上了侵略之意。
“眼神不错。”月泉淮呵了一声,往他身上踹了一脚,收了腿,“大战在即,还不快去准备。若是出了岔子,惟你是问。”
说罢,他转身离去。
靴子踏在木质地板上,泛出足音。这足音似乎能转化为悬浮半空的美,化为那脑中翻飞的、新鲜的阴暗思想。
岑伤敛下眼皮,低低应了声“是”。
「拾肆」
圣谕一道铸祭坛,僧人百姓齐来看。浑然不知身居忧患中,殆若堕阱虎。平静之时如住败屋,岌岌日撑拄。就待一场中夜风雨至,摧压固其所。
时间一到,史朝义那边传来消息,月泉淮即刻带人上山。
岑伤和他手下的人从俞村出发,走小道至野猪林后,改行大道,登山少林寺。还未进大雄宝殿,就遇上从另一头上来的任说等人。他们对视一眼,暂藏于宝殿后方,静待事态发展。
宝殿里面人头攒动,嚷嚷声和怒斥声不绝于耳,方丈和朝廷的人正在争执,岑伤心下了然,定然是那封伪造通敌的信被发现了,朝廷的人以为玄正要叛国,正在对峙。
好一番争吵后,忽有一位江湖大侠前来,大声喊道:“信是假的——是宓桃和中郎将连同史朝义陷害少林!”
岑伤眼神一凝,回头看了一下众新月卫,皆是或疑惑吃惊、或神色凝重,显然没料到这时会有人跳出来破坏计划。
好一顿嚷嚷争辩,朝廷的人——真正的反贼山川卫中郎将,坚持要将这些“叛国邪僧”就地正法,玄正一急,使出了大狮子吼,刚撑起防护罩便咳嗽连连,似乎内力不支。
山川卫中郎将见他一击不得,便转换目标,要杀了刚刚坏了他好事的大侠,却不想这人颇为厉害,反过来把他压着打。
又硬吃了一击,中郎将吐出血来,惊愕之下急急喊道:“怎么会这样!月泉淮何在?“
岑伤眉头一皱,旁边的任说却已经窜了出去,大声道:“月泉淮大人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