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慢走。”
“侯爷留步。”
祁进站在文武百官后排,听朝堂上的众人因他听不懂的谏言而据理力争。姬别情在最前头,分明就是一副看人笑话的模样,也不知道他站在那儿干什么,好像在他眼里,这些达官贵人皆是穿着戏服的伶人,专门演一出滑稽戏给他看。
他记得姬别情说过,他每年只在洛阳住六个月,那剩下的六个月,他应当是回太白山侯府了,叫祁进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好。今日姬别情却忽然说,为庆祝皇后娘娘三十岁的生辰,他要延迟离开洛阳,何时离开又未定,皇帝也应允,他抬起头来望姬别情,后者果然朝他看了一眼。
“大人,大人?您这书看了半个时辰了,歇一会儿吧。”
祁进听见邓屹杰的声音才发觉自己脖子酸痛,手里的书压根没动一页。邓屹杰和高剑是他仅有的两个仆从,一个做杂役一个做厨子,谢采提起过要替他多请几个来,被他婉拒,以至于他仍是自己打扫房间,擦剑喂马,倒显得连这两个人有时也无所事事了。他想叫邓屹杰出去,又不知道能分配什么活计才能不让人时不时来打扰他,只好端起邓屹杰送来的银耳莲子羹,喝了一大口。
“大人莫不是中暑了吧,”邓屹杰端着空碗,忧心忡忡的,“这几日总见您精神不大好,饭食吃得也比以往少,要不要请个郎中?”
“别,我不用,”祁进摆摆手,“没食欲而已,晚膳我不用了,你们早点歇息。”
“对了,御史大人先前派人来给您送的几块安神香说不定有点用,不如给您点上?”
“……我自己来。”
祁进仍不习惯被称作“大人”,姬别情故意调戏他时除外。谢采送来的东西他一律没敢收过,除了这两块熏香,他只觉得好闻,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叫高剑去问,算是很平常的香料,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天晓得他怎么会鬼使神差地收下。他掀开香炉,还没来得及点上火折子,便听见窗户吱呀一声响。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才想起剑挂在墙上,索性回身就是一拳,听到一声惨叫。
“你……”
“我才打点完太白山的事就偷溜出来见你,”姬别情揉揉鼻子,把人拉过来凑近,额头碰着额头,“进哥儿就别打了吧。”
祁进扑在姬别情怀里,抬头眨眨眼睛,忽然挣开姬别情的手臂,将方才的安神香点燃。
一模一样的味道。
“进哥儿也会用熏香了,”姬别情毫不在意祁进方才的挣脱,从背后抱着他咬耳朵,“还以为你在军营里简朴惯了不会买这些东西,早说我便送来。”
“是谢采大人送我的。”
姬别情一愣,扳过祁进的脸,咬牙道:“谢采他好大的胆子,送礼也敢给你送这种烂大街的货色?是看不起你还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啊?”
“他还送了你什么?”
“没了,”祁进老实道,“他送过些别的,我没有收,就只有这几块香。”
“以后他不管送你什么你都安心收着,东海来的龙涎香我还怕你看不上眼呢,他送你几块安神香熏屋子还这么小气。”
“大哥不是也在用吗。”
“所以你是因为我在用同样的熏香,才肯收谢采的礼?”
姬别情别的本事没有,曲解人意思的本事倒是一流,祁进解释不清,反正不管他说什么最后都能被姬别情歪曲成“进哥儿就是离不开我”,让他把那点犹疑抛诸脑后,只顾着先按住姬别情胡来的手。他被姬别情推倒书桌上扒得就剩条裤子,旁边就放着道德经圣人言,不多时也被扫到地上,胡闹好一会儿才肯放他去床上好好睡觉。
他躺在姬别情怀里睡得安稳,却不知后者睁着眼睛望向从窗缝里溜进来的一缕月影,目光阴沉。
谢采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把祁进视作用来威胁他的工具,那安神香的确不贵,只是如今任何一家香料铺子都存着上千种配方,这个配方却是从太白山来的,换做是别人或许是巧合,但偏偏是谢采。
那个为了让李林甫登上帝位,让广平王府、定海侯府皆元气大伤,导致太子一脉的文武群臣几乎被赶尽杀绝的御史大夫谢采,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阻止旧人东山再起的机会,甚至将凌雪楼的刺客用来监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一炷香的时间后,有人在外面关紧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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