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姜皇后诞辰。
司礼太监高声报着官员贵族嫔妃送上的贺礼,江采萍站在姜皇后身侧替她抚平衣角,却不见平日里伺候在姜皇后身边的嬷嬷。外头丝竹之声不断,姜皇后望见铜镜里映出自己脸上的妆面,蹙了蹙眉:“张嬷嬷去哪儿了。”
“回娘娘,张嬷嬷夜间受了风寒,今儿不能上来伺候。娘娘不喜欢这妆面?”
“是不是……太年轻了些?”
“娘娘本就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
“就你会说话。定海侯到了没有?本宫可要当面谢谢他的料子。”
江采萍失笑道:“皇后娘娘先前不是说,要给侯爷跟唐家小姐做媒?”
“唐子衣想起一出是一出,本宫还真想看看,她能怎么把定海侯府搅和个天翻地覆。今儿张嬷嬷不在,你来替本宫布菜。”
“是。”
祁进骑着马率一众御前羽林侍卫等在殿前,再有一刻,他就要护送龙辇环城一周,见帝后仪仗受万人朝拜。他不明白谢采说的机会是什么,姬别情就在他旁边不远处与人寒暄,广平王在姬别情身后,一派恭顺良臣模样,却不见他那个盛气凌人的弟弟。
“祁大人。”
祁进下马扶了扶肩甲:“公公?”
“咱是孟昭仪身边儿的人,替咱家娘娘传个话,”太监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不知大人可曾结识工部尚书唐傲骨唐大人家的千金?”
“不认识,”祁进仔细想了想,又摇摇头,“我和唐大人也只见过几面,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哪里会认识唐小姐。”
“孟昭仪是唐小姐的表姐,这……”
“本侯还以为眼花了呢,这不是赵公公吗,恰好有事儿想让你跟孟昭仪带个话,你说巧不巧。”
祁进甚至都没发现姬别情什么时候走近,那太监不敢不回姬别情的话,便径直被拉走了。他一阵迷茫,眼看时辰将近,只好先转身上马。他有点饿,心事重重的,午膳便没吃多少东西,草草塞了几口米饼便去当值,离晚上宫外的洛阳城千人大宴还有好久,他一手握着佩剑一手摸摸肚子,听见号角声,便驱马往前。
姬别情是刻意来替他解围的,还是真的找那个孟昭仪有事?他一个外臣,和宫妃怎么会扯上关系,先前在秦王殿听说姬别情送了孟昭仪一只鹦鹉,一只鸟儿还没玩没了了?姬别情又是个风流名声在外的主儿,他——
“天佑吾皇,大燕永昌!”
“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山呼万岁的声音打断了祁进的思绪,也不知走神了多久,羽林铁骑竟然已经踏出了外宫城,他身后便是被侍从和宫女层层包围跟随的龙辇,李林甫与姜皇后坐在上头,同高呼千岁万岁的洛阳臣民只隔着一道珠帘。他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看,跪拜的臣民皆是规规矩矩地五体投地,看不出什么端倪。
“侯爷为何执意要和本王挤到一辆车上。”
“当然是为了让人知道本侯和王爷素来狼狈为奸。”
“你给皇后送了什么?别又是只鸟儿。”
“当然不是,”姬别情摇摇折扇,“不过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皇后好打扮,便送些江南的胭脂水粉,只是匣子做得精巧些。”
“皇后今天会用吗?”
“今儿是江大人跟在皇后身边。”
李俶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天色渐晚,街道两侧已上了灯,饶是皇后多么完美的妆容,应当也看不清晰了。姬别情靠在软垫上哼着从画舫上学来的歌姬的调子,夜风捎带凉意钻进他的衣领。
“还真要绕整座城。”
“姜皇后不是就喜欢大排场,”李俶叹道,“她跋扈了些,却心思单纯,若非月泉贵妃处处想要压她一头,她也不至于此。”
“只要姜皇后的儿子还是太子,月泉氏还能奈她何。”
李俶挑眉:“你当真这么想?”
“李公子去哪儿了。”
“去做他该做的事。”
浩浩荡荡的千人仪仗在洛阳内城绕了整整一周才回到紫微宫,李俶身为大燕唯一的藩王,与定海侯姬别情一左一右,位置仅次于丞相月泉淮和国师令狐伤。姜皇后心情大好,先是赏了一批嫔妃外戚,又亲自叫侍从将一盏顶级血燕赏给了姬别情。祁进在外头当值,他仍是饿,只是里头的人推杯换盏结束之前,他也弄不到什么吃食。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对姬别情道喜,握剑的手又紧了紧。
“进哥儿,”一同当值的御前羽林郎将宋森雪悄声问他,“你真的救了定海侯?”
“……嗯。”
宋森雪嗤笑一声:“也不见他在圣人跟前替你美言几句,怕不是因为你的天策出身。他那人猴儿精,我就没见过像他那么会讨圣人欢心的。你看看,送两盒胭脂水粉也能得封赏,这叫什么事儿。”
“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