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拳法,王爷好兴致。”
“苦中作乐罢了,”李俶不紧不慢地收拳敛气,背着双手望向来人,“想不到御史大人竟会到这种地方来,叫李某受宠若惊。”
“王爷身份如此尊贵尚且来得,谢某人哪有来不得的道理。”
“李某已被削爵罢官,陛下留我一条命,不过是用来和舍弟谈条件的筹码,御史大人此言实在抬举。”
“王爷身在狱中,当真对时局一无所知吗。”
李俶一动不动:“谢大人有何赐教?”
“只要王爷点点头,谢某自当为王爷分忧。”
“可你没争过月泉淮。”
“那是月泉淮太高看神策军,也小看了王爷您。”
“领兵北上的是舍弟。”
“下令的又是谁呢。”
南诏大军节节推进,攻入洛阳只是时间问题,谢采向来擅长见风使舵,依如今局势,他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倒也符合他的作风,只是拿姬别情做条件,却是李俶不曾想到的。朝中尚有当年老定海侯的旧识,姬别情身份特殊,除非他杀了皇子或是月泉贵妃,否则李林甫铁定动他不得,只是这骂名他也不得不背,在天下人的指责中保住姬别情,甚至比攻下一座城池还要难。可如若谢采真的劝服了皇帝斩杀姬别情,南诏李氏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定海侯府的功过,便在姬别情人头落地时尘埃落定。
“难怪谢大人流寇出身却能身居三品大员高位,李某竟是今日才见识到大人厉害之处。”
“王爷对这个条件还算满意?”
“你想要什么?”
“事成之后,我依旧是大燕御史。”
“本王利用过姬别情便由着你杀之,你就不担心本王之后也对你过河拆桥。”
“大燕的官场,爬到高位的都是赌徒。谢某为了王爷大业,连自家的管家都折进去了,这一场豪赌,我总要看见结果才甘心。”
“本王等着看谢大人的好本事,足够说服本王的好本事。”
姬别情正在包扎胳膊上的新伤,他今日心神不宁,与苏无因过招时失了手。洛阳城近日突然戒严,神策军把东南西北四大城门堵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却不见天策府有什么新动静,该操练操练,该比武比武,仿佛压根儿不记得天策府大都统和军师都在行宫中被软禁着。
“洛阳城外的神策大军足有三万人,天策府不过三千有余,也不晓得他们在怕什么,”叶未晓递上汗巾,“侯爷,还要去给行宫送消息吗?”
“江采萍到了吗。”
“方才的消息,江大人已经到太白山侯府了,只是人皮面具贴得太久,她这几日还在修养。”
“你眼神怎么这么躲躲闪闪的,”姬别情皱眉,“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那个……祁大人他……”
“说。”
“他自愿潜入洛阳城刺探虚实,但吴钩台至今没找到他的消息,从东门入城后他便消失了。”
姬别情捏碎了药瓶,瓷片划破手心,他也不觉疼痛,反倒是叶未晓手忙脚乱地扯了条白布替他压住伤口:“侯爷,吴钩台已经尽力了,可祁大人的功夫您也知道,凌雪楼最顶级的刺客轻功也不如他,要找祁大人,于吴钩台而言无异于大海捞针,您……”
“别找了,我知道他在哪。”
“侯爷?”
“你们只管听着天策府和南诏大军的消息,祁进的事轮不到你们过问。至于行宫,”姬别情套上外衣,“英国公与朱军师何许人也,哪怕你们不说,想必这二人也算到了八九分。”
“您要去哪儿,外头可还有令狐国师的人。”
“不记得我怎么教你的了?”
叶未晓和李平艰难地拖着麻袋往后院拖,二人对视一眼,又齐齐沉默埋头干活儿。自祁进告假回天策府以后,被姬别情派去清理祁府周围凌雪楼刺客的李平便回定海侯府来继续养姬别情的鹦鹉八哥,闲了好长一段日子,连毁尸灭迹的老本行也做得手生了。姬别情借着给先皇后守丧要烧纸钱的由头,在侯府后院辟出一块地方当祭台,日日不是火光冲天就是烟雾缭绕,谁也不会深究被烧成灰的究竟是什么。
而想出这个法子的侯府主人,却易了容走在洛阳城荒寂的路上,迎着洛阳城的第一场雪,牵着卸掉了马鞍的踏炎乌骓,往城中最大的酒楼得月楼去,却不像是专门去照顾生意的模样。
“小二,两块白馍,三两焖羊肉,一碟八宝豆腐,一壶富水,要温的。”
“客官,一个人?”
“我等一位朋友。”
“好嘞,两副碗筷先给您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