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钟把斯特林从噩梦中叫醒,他睁眼盯着床幔看了两秒,确定自己是在床上而非什么酒店的包厢,这才拖着好像被人狠揍一顿的身体下床穿鞋。洗漱时他对着镜子看了看,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黑眼圈。
斯特林面无表情地吐出嘴里的盐水,扯过洗脸巾沾湿,胡乱擦了擦脸。他懊恼地想起今天还在紫川参星给他的该死的假期里,而昨晚他到家后看到的那封信更是叫他没有哪天这么想念上班。
那是一封躺在他门后的信,准确来说,是放在他进门后的那个小毯子上。
内容很简单,态度也很随意,大概是为先前的事道歉,如果那句“昨日也许有所得罪,还望多加海涵”也能算道歉的话,然后是希望他能与李清和谐相处,最后是再次邀请他来参加明晚的家宴,落款是李泛·威尔曼。
斯特林真想不明白,威尔曼家的人怎么就对他这么执着?一次还不够,面对斯特林的处处忍让,他们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他。
总不能是李清真的喜欢他吧。斯特林忍不住叹气,他此前对李清是很有好感的,而现在他说不清了。他不知道李清对于这件事到底是否知情,但无论李清知不知情,既然发生了这种事,这门亲事他绝无可能答应。
洗漱完毕,斯特林在厨房找到了两块干面包,就着水吃了就当早餐。他找到那封昨晚险些被他撕了的信,对着上面的地址誊抄一遍到信封上,把写了回复的信纸折好塞进去,出门找到信使寄了出去。
把回信寄出后,斯特林在街头立了一会儿。现下街上人少,偶尔有,也是出门扫雪。店家大半还未开张,少数家在外地的早几天就闭店回家了。斯特林发了会儿呆,想起身在远东的阿秀,不知道他会怎样过年,心下一阵怅惘。这两年斯特林都怎么没收到过紫川秀的消息,先前在中央军和西北边防军时,还可以从军报里找到些蛛丝马迹,现在进了禁卫军,反而不好去过多打听哪一方的消息,只知道阿秀还活着,似乎当上了旗本——多年轻的旗本!阿秀前途无量。斯特林背着手,不觉挺起胸膛,在街上踱起步子。只是杨明华不倒,阿秀恐怕不能再往上升了。好在帝林已经选择倒向总长——虽然还没完全验证真实性,但斯特林认为这件事多半不会假——要扳倒杨明华,他们又多了个有力帮手。这一天似乎指日可待了!斯特林惆怅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糟心事也尽数被抛之脑后。
衣服突然被扯了一下,斯特林转头,没看见人,他低头一看,是个鼻头通红的小姑娘,怀里抱着几枝花瓣上还沾着水珠的腊梅。
“叔叔,买点花儿回去插瓶吗?”
斯特林顺着小姑娘来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不远处是一家花店。小姑娘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喜欢梅花,便说:“叔叔,我们店里还有别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帝林听到敲门声时还在洗脸。
他的年假从今天开始,所以起得比平日晚些。这会儿听见有人敲门,还以为总统领有急事要他加班,把洗脸巾一丢,披上大衣就来开门。
看到门外情形,帝林用了整整一秒组织语言,好险没问出“你怎么抱着一盆蒜来了”这种鬼话。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帝林退后两步,让斯特林能挤进门。
斯特林在玄关处的柜顶放下陶瓷做的花盆,局促地搓搓手,解释道:“路过花店,进去看了看。店主说先前新进了南边来的花,叫水仙,我看没怎么见过,就买了一盆。”
帝林瞥了盆里那十几株长在水里,外表犹如葱蒜结合体的东西一眼,很怀疑这玩意能开出什么花,心道不会是被骗了吧。
“你巴巴地拿了这盆东西来,难道是要送我?”
斯特林轻咳一声,点点头。
“店主说这花开起来是‘金台银盘’,虽然不如玫瑰牡丹那样艳丽,但别有一番风味。我就想着,呃,就当是感谢你之前的帮助……”斯特林的声音越来越小,“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拿回家里去。”
帝林笑了笑:“那家生意不太好吧。”
斯特林一怔:“你怎么知道?”
帝林道:“哪有过年了还在卖花的,何况这种花帝都少见,长得又,嗯,肯定不好卖。”压下那句“斯特林大人真是喜欢发善心”,帝林又笑道:“不过呢,来者是客,送了便是礼,哪有叫客人把礼物再拿回去的?何况这又是斯特林大人您送下官的头一件礼物,下官怎好意思不收呢?”
帝林的调侃缓解了斯特林的尴尬,他忙捧起那盆水仙,走到阳台上,在光照处放下,又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转身交给向他走来的帝林。帝林展开一看,上面是几条养花指南,写了换水和日照时间之类的注意事项,心想真是麻烦,但还是点点头放进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