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被什么人捅漏了似的,下着足以浇灭一切的大雨。房顶上亮晶晶的黑魔标记却一点没受到这场雨的影响,依旧碧莹莹地挂在半空。它似乎是由一粒一粒的星点构成的,在大雨中兀自闪烁,吐着信子,透着不详的光,成为黑压压的天空中唯一的光源。
地下室的入口凌乱不堪,到处都是散落的羊皮纸、散架的皮箱、七零八落的架子。如果走近了仔细一看,还能发现里头成堆的假魔杖以及还没完工的速效逃课糖半成品。
LordVoldemort脸色阴沉。他挥动魔杖,将一张羊皮纸召唤到了自己手里。在他的手指接触到羊皮纸的一瞬间,那张纸立刻弹跳到空中,长出一张嘴来。
“弗雷德·韦斯莱在此敬告Voldemort先生,与其伸长了鼻子到处嗅我们的踪迹,不如抽空洗洗自己的袍子。”
“又或者,他没有鼻子。——来自乔治·韦斯莱的热心提醒。”
毫无疑问,这个“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秘密店铺已经人去楼空。弗雷德与乔治·韦斯莱,作为凤凰社的核心骨干之一,这一次又提前收到了消息,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堆没来得及带走的笑话商品,以及一系列作弄人的羊皮纸。
黑魔王的脸色冷到几乎能够拧出水来。韦斯莱双胞胎或许不是最前线的战士,但毋庸置疑他们是凤凰社进行一切地下反抗活动的经济支柱。他们秘密经营着这家名为“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笑话商店,不止出售恶作剧的小玩意儿或是帮助学生调皮捣蛋的物件,更有一些非常实用的奇思妙想。就比如,上一届魔法部就订购了五百顶防咒帽,可以把对方的恶咒反弹回去;再比如,他们的隐身烟雾弹实在是逃跑的利器,就连许多食死徒都交口称赞。
但自从LordVoldemort逐步取得了魔法世界的实际掌控权之后,韦斯莱一家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通缉犯,连带着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所有产品也都成了违禁品。尽管有许多未成年巫师仍旧通过各种渠道购买速效逃课糖或是机智抢答羽毛笔,尽管魔法世界一直对韦斯莱兄弟俩的发明赞不绝口,甚至把他们称为“伟大的发明家”,但Voldemort抓捕韦斯莱兄弟的心从未动摇过。
所有人都知道,黑魔王本人对这场抓捕十分重视。在收到情报、得知韦斯莱兄弟在利物浦闹市区的一间地下室里,借着周围酒吧的掩护秘密开设分店时,他想也不想地就抓起了魔杖,披上了外出用的袍子,亲自指挥这一次的行动。
可如今,不仅韦斯莱兄弟不见踪影,地下室里头更是半个员工的影子都没看见。更可气的是,韦斯莱兄弟还在这间商铺里留下了不少作弄人的把戏,比如会侮辱人的羊皮纸,或是喷出臭汁的酒杯。
“冲冲你手上的黑魔标记!”那酒杯嘎嘎笑着说。
LordVoldemort气坏了。他总疑心是什么人走漏了消息,让韦斯莱兄弟俩得以提前出逃。他的目光在人群当中打转,而食死徒们要么忙着搜查店铺里头的线索,要么恭恭敬敬地垂着手站在一旁。接触到主人不满的目光,所有人内心叫苦不迭,只盼着Cybele夫人能赶紧来救场,就算什么都不说也不做,哪怕只是出现一下子,只要能让主人从这种可怕的盛怒状态中恢复过来就行。
他们的心愿很快实现了。“啪”的一声,Cybele在街角幻影移形出现。她穿着厚厚的呢绒大衣,艰难地撑着伞,小心地避开砖地上的小水坑,快步向他走来。她一路小跑,瘦削的身体在风雨里有些重心不稳,但她依旧以最快的速度奔到Voldemort面前。
“主人。”她站在台阶下,仰起脸看向黑魔王大人。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Voldemort的脸色并没有阴转晴。相反,他面色更加不快,冲Cybele扬了扬下巴,简短地说:“你的伞。”
Cybele有些莫名其妙。她抬头检视自己的伞。墨蓝色的伞面,木质的手柄,看起来也仅仅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伞。但它的功能可一点儿也不普通——刮风下雨的天气里,撑上这把伞就半点雨星子也淋不到,风雨全被防护魔法牢牢挡在了外头;再加上,伞布被施了魔法,撑伞的人笼罩在伞下时,从头到脚都有暖融融的热风吹来,和伞外的寒湿完全是两个世界。
Cybele很喜欢这把伞。她在霍格沃茨担任客座教授,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她撞见了一个六年级的格兰芬多男生撑着这种伞,正在向同伴炫耀它保暖防雨的功能。Cybele一向深受英格兰阴冷的雨天困扰,当机立断向那名少年索要了购买方式。有了这把伞,下雨天出门便不再是一种折磨了。
伞,好像也没问题呀?
Cybele呆呆地望着眼前脸色比袍子还黑的男人,不明白他如此愤怒的起因。很快Voldemort的耐心告罄,直截了当地告诉她缘由:
“这把伞,是‘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产品。”
他语气里带着讥诮和隐忍的怒意。Cybele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冲自己发这么大脾气了。
Cybele低下头。尽管其他地方看不出端倪,但在伞柄上的确有”W”的字样。
“你不会不知道韦斯莱兄弟对凤凰社的意义。”Voldemort讽刺道,“你购买他们的产品,在他们身上花的每一纳特,都会成为凤凰社和我们对抗的资本。”
“我不是故意……”Cybele张了张嘴,试图为自己辩解。
“大概今天,韦斯莱兄弟又一次侥幸出逃,就是因为你买的这把伞给他们提供了资金呢?”
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产品屡禁不止,因为它们实在好用。就连在霍格沃茨,在Voldemort眼皮子底下,也还有许多学生偷偷摸摸找各种渠道购买速效逃课糖。久而久之,本着法不责众的原则,就连教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要说起来,Cybele购买这把雨伞所花费的金币,和学生们偷偷采购的那些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但Voldemort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次一次的失败让他颜面扫地,而Cybele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堂而皇之地拿着“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产品来到他面前,简直算得上是一种挑衅。
尽管他总是愿意容忍她的小脾气和任性,可是“变相资助凤凰社”这个罪名显然已经触及到了Voldemort的底线。
盛怒之下的黑魔王大人听不进任何解释。事实上,他已经非常压抑自己的怒气了。如果是别人,这时候带着“韦斯莱魔法把戏坊”售卖的任何物品来到他面前,大概率下场不会太好。但如今,面对Cybele,也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着他现在十分生气。他背着手,转过身不看Cybele,也没有如往常一样主动牵住她的手。
Cybele知道自家主人一定是气坏了。她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只是无意间撑了一把能让自己冬季雨天里好过一些的伞,为什么会被主人这样训斥。
她意识到问题一定是出在这把伞上,于是垂下手腕松开伞。失去了伞的遮蔽,冰冷的雨水顷刻间浇在她的头顶与肩头,又立刻淋湿了她全身的衣服和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精心打理的发丝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地缠在一起,如瀑布一样拼命往下淌着水。
“对不起,主人。”
Cybele抬起头,眼睛里已经全是水雾。
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也是这样漫天彻地的水将她包裹。心爱的人的斥责让她委屈,更让她恐惧。她害怕再一次被抛弃,就连膝盖都失去了支撑力,差一点站也站不住。她不想在其他食死徒面前失态,勉强站好,尽可能保持冷静。
Voldemort哽住了。他本来还想好好教训Cybele一顿,非得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行;但现在,她的狼狈样映在他的眼睛里,简直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控诉,就好像是他欺负了她一样。
他的沉默让Cybele更加难过了。她举起魔杖,对准自己的颈侧,小声说:“我可以用钻心咒惩罚自己……”
“闭嘴。”
她冻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嘴皮子直打哆嗦。黑魔王大人劈手夺过她的魔杖,打心眼里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她这样拉拉扯扯有些丢人现眼。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掏出魔杖,变出一件厚实得几乎有Cybele两倍重的貂绒大衣,兜头罩在了她身上。
抓捕韦斯莱兄弟失败的当天夜里,Voldemort回到了霍格沃茨,住在校长休息室里。Cybele在自己的卧室里孤零零地待了一晚上,无比焦灼也无比思念自己的主人。
但显然黑魔王先生没有和好的意思。第二天一早,他推开自家宅子的大门,正巧撞见Cybele端着咖啡杯从大厅走廊的这一头走过。他想也不想地转头就走,连招呼也没打。
Cybele愣在原地,怅然若失。
他们两人很有默契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Cybele怕坏脾气男人还不想见她,一直克制着去霍格沃茨找他的冲动;至于黑魔王先生呢,他也很后悔那天对Cybele的粗暴态度,但又实在想不出来用什么方法哄那女人开心。对他来说,自己明明没有做错,却偏偏在她淋着雨流着泪的可怜样子面前莫名心虚,这实在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为了防止自己没骨气地再次心软,到最后没原则地答应她的一切无理要求,黑魔王大人只好对Cybele敬而远之。
所以,两个人再次碰头,再一次坐在一张桌子边上,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情了。
Cybele推开餐厅的门,惊讶地发现许久没露面的Voldemort大人突然出现,并且已经坐在了餐桌的一端。
大而空旷的餐厅,因为有了他的加入,变得有些逼仄了起来。明明只有五天不见,却好像原本很亲密的两个人成了陌生人。生疏久了,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