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邦,你好嘢。张崇邦,你好厉害。”
邱刚敖被张崇邦堵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将自己的中指收回去,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我不嬲都咁好嘢咯啦,你第一日识我啊?我一向都这么厉害,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张崇邦难得有闲心开玩笑,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的说法有点暧昧,也不知道邱刚敖有没有想太多——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调情的意思,只是出于逻辑方面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罢了。
邱刚敖没再接话,回想着今天突发的这场意外,若有所思。
几个小时后,邱刚敖锁上了卧室的门。
他右手攥着一把崭新的蝴蝶刀,左手轻轻摸上自己后颈凸起的位置,眸光转沉,摇曳着危险的暗芒。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和本能抗衡,扛得住发情期的折磨,可惜他想错了。即使他的理智在拼命抗拒发情热,身体却疯狂迎合着它的到来,渴望被进入、被肆意玩弄。
这种反人类的“正常生理现象”,迟早会让他变成自己最憎恨、最鄙夷、最恐惧的模样,他受够了令人痛恨的失控感,也不想再体会任人宰割的无能为力——下次发情期就在一个月后,他逃得过今天,又能再逃几个月?
既然去医院切除腺体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至于死亡率……无所谓了,反正又不是没死过。这个早就该毁灭的荒诞世界,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张崇邦正在客厅里收拾茶几上的杂物,蓦然听见卧室内传来一声短促的呻吟。那声音听起来极其痛苦,差点变为拔高的惨叫,又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随后,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卧室里再无其他动静,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死寂。
“阿敖?阿敖你没事吧?阿敖!”
张崇邦心道不妙,走过去拍了拍卧室的门,没能得到任何回应。他生怕邱刚敖有个三长两短,不敢耽误时间,立刻翻出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张崇邦刚推开门,就看见邱刚敖倒在地上,双目紧闭,意识全无。他手边躺着一把染血的蝴蝶刀,斑驳殷红错落着绽开一朵残缺的花。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蹲下来查看情况,抬手托起邱刚敖的后颈——黏黏糊糊的,全是温热的鲜血。
眼前的情形刺得他一阵心悸,视野被铺天盖地的猩红射线覆满。他仿佛看见邱刚敖满面是血地站在钢琴上,朝他露出一个狰狞而悲哀的笑容,而后纵身往后跃下。
“阿敖!阿敖!”
张崇邦急切的呼唤依旧无人应答。邱刚敖隐藏得实在太好,进入卧室之前表现得十分平静,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察觉到异样。
凌晨一点三十六分。
张崇邦望了墙上的挂钟一眼,又将视线转回“手术中”这三个刺目的大字上,心想:假如他当初签了那张手术同意书,是不是就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但是,如果知道腺体受伤会导致这样的危险,他还愿意签字吗?
他两手交叠抵着下颚,闭上双眼沉思良久,始终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事关邱刚敖的性命,他不敢赌。
邱刚敖比他更大胆,行事也更狠绝,那种不顾一切押上全副身家、孤注一掷的豪赌行为,他并不认同,也永远不可能去做。
在刺伤腺体的过程中,邱刚敖因剧痛而陷入昏厥,伤口并未刺得太深,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经历一夜的抢救,他总算脱离了危险,代价是腺体受创导致的信息素紊乱。从今以后,他的发情期间隔可能会变得更长,大约一年只有一次。
次日下午,邱刚敖转醒后,听见了医生宣布的这个消息,不禁一阵窃喜。
医生不清楚他心中所想,带着遗憾的神色继续说道:“由于腺体受创,你以后恐怕很难怀孕了。”
“还有这种好事?”
邱刚敖听到这里,情不自禁笑出声来。他后颈的伤口被纱布包着,如今一笑就痛,但他仍在继续笑着,笑得狂妄恣睢,不可一世。
医生皱了皱眉,觉得这个Omega简直是不可理喻的疯子。他猜测邱刚敖是被网上那些激进O权的言论洗脑了,试图将他“扳回正轨”。
“不愿生育,逃避责任,你这样的想法是很自私的。为人父母,是每个Omega的梦想,没生过孩子的Omega是不完整的……”
张崇邦听着医生这番盛气凌人的“指点”,不住皱眉,正想反驳一句,就被邱刚敖抢了先:“你只能代表你自己,少碰瓷所有Omega!生而不养才是逃避责任,我不欠任何人一个孩子。”
他瞥了佩戴在白大褂上的工作证一眼,冷冷嗤笑。要不是看在这个医生有可能救过他的份上,他早就对着人竖起中指大骂“Fuckoff!”了。
“原来是个Alpha,难怪站着说话不腰疼。Omega不需要你来指点,带着你和你廉价的梦想一起去自体繁殖吧!”
医生从没见过这样粗鄙无礼的Omega,翻了个白眼,不再劝说邱刚敖,只给了张崇邦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病房门被离开的医生顺手关上,屋内再度归于寂静。
张崇邦转身看向邱刚敖,眼瞳中凝起沉肃的冷光。“伤害自己的身体,你很开心吗?”
“当然开心了。”
邱刚敖躺在病床上仰视着他,心情十分愉悦。“四舍五入,我的目的也算差不多达到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简直是胡闹!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张崇邦低喝道,“要不是抢救及时,你早就死了!”
邱刚敖冷笑一声,以咄咄逼人的口吻反问:“我说了,难道你就会同意?况且我死了,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值得放鞭炮庆祝三天三夜的事吗?”
张崇邦拧起眉,坚决否认了邱刚敖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