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恰,别怕,回家了。
奎娜佳自恶梦中惊醒,一时无法分辨自己身在何处,她抹去脸上的冷汗,这才想起自己在行军的营队之中。
几日前喀德拉省内的佣兵和本地军队起了争执,元老院原先派往调停的人员行事不利,惹得两方冲突愈来愈大,到了几乎难以收拾的地步才愿意放行护民官前往协助镇压。
说是镇压,但喀德拉偏远,沿途过关导致物资频频被官员刻扣、各省军队出境人数限制不同,奎娜佳手边已经剩下不到原本三分之一的人马。
她原先想过绕道而行,只要走在不入境的外环道,里头的官员就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到时说不定还能捡个现成的功劳。
但事与愿违,不论是元老院抑或监察院,甚至是内阁都在想方设法将她的路堵死,只需要一个防止勾结的理由就再合适不过。
抵达目的地甚至还有一个省区的距离,奎娜佳早在行军半途就向中央要求过直接派兵,却是到了现在都每消没息。
她起身走往营区旁的湖泊,那湖面很清澈,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又像个封闭的牢笼,将她困在里头。
“大人!元老院来了消息!”马丁尼亚急急忙忙自扎营处跑了过来,说道:“说是我们的人员全被回收到中央了!”
“为的什麽?”奎娜佳并不讶异,别说是强行撤兵,就是上头要她孤身陷阵都有可能发生。横竖那些兵力也要不回来了,倒不如令寻出路。
“他们想防御其他省份的佣兵团,以防他们合作攻向卡讷达。”
奎娜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中央要调哪里的兵不好,偏偏往她这里一个劲地挖墙角。
境内佣兵乱源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今才来做防御,就是外邦蛮人听了都得笑话,笑这个帝国不用人打,迟早自杀自灭到瓦解。都是藉口罢了。
奎娜佳勾了勾手,让对方靠近点说话。
“王女有什麽表示?”
“殿下希望您照着监察院的要求做。”马丁尼亚压低声音道:“约尚亚大人想以粮饷做要胁,换取我们四分之一军队的调度权。”
“只要我们点头,殿下会想办法放行我们的人,走靠南的外道用不了几天就能和我们会合。”
四分之一的量并不算多,却是足以威胁她出入首都周边城市的关键。
“但是我们的人数现今不符合加加雅省的出境需求……”奎娜佳拨着水面,看见云雾散去,月色倒映在自己面前,突然有了法子:“距离我们最近的港区有多远?”
“大约是十里左右。”
十里。
“给他吧。”奎娜佳笑了。
她想,幸亏沿途还有这个靠海的区域,只要不一开始就传出风声,将军队分批送上船,绕过加加雅,从下一个省份登录,就算是航行半路遇上海巡搜查,也不过就是交钱了事罢了、中央也肯定来不及拦下他们,倒是能省下不少麻烦。
“明日一早,你按着编列顺序把人拆分成队,在不同时段送上南下的船。”她对着马丁尼亚说道:“我走内陆去知会凯吉列特伯爵,到时就在巴达利亚上岸。”
奎娜佳掬起一捧水,月影便小小地投影在她掌心里头。
“让上头的野狗们跳脚去吧。”
新任护民官的功绩很快就传回了卡讷达,连带着凯吉列特的美名也一并影响了选情。萨瓦切利?凯吉列特凭藉此事,成功胜任一省总督。
奎娜佳趁着情势有利,提出了反地方分权割据的法案,虽遭到多数诸侯与官员反弹,却正好满足了摄政王集权的野心,以及人民的拥护。有了中央的支持,法案的推展即使让步施行,也算步上了正轨。
连着几日强行举办的庆功宴让奎娜佳有些乏力,摄政王虽在行事上帮了一把,也怕她此番功高震主,特意将设宴的名义安在护民官头上,好分散人民的支持。
奎娜佳趁着酒劲躺在行宫房里的长椅上,没一会便被睡意吞噬。
她又做了梦,梦里是儿时她赢得了随父亲一同出航的机会,当时无风无雨的海面上驶来一艘又一艘的大船,有海贼的,也有官巡的。
他们被盯上了。
她挣扎着,身子动弹不得,也摆脱不了梦魇。
她忘了自己是怎麽在海上漂浮数个时辰的,她只清楚记得父亲为她割断了救生筏的绳索,自己却因此丧命于刀刃之下。
那些船离开后,奄奄一息的奎娜佳碰上了另一艘商船,她谨记着父亲告诉过她,逃生口该如何从外开启,拼了命才躲进了放置货物的船舱之中,免于被海水冻死的命运。
奎娜佳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只听见船板上传来争执的声响。
“你疯了吗?我们好不容易才躲过刚才那些人,这些东西要是被巡防官查出来,我们谁也别想活着上岸!”
“不喊巡防官过来,等等他们抢的就是我们!等着去冥河里做发财梦吧。”
“海贼回来了!”
“快绕道!去!去点燃信号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