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升我做了正五品户部郎中,把我哥萧伯嗣升调至正四品鸿胪寺卿。
升得如此快,大家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陛下向来眷顾萧家,每逢大小佳节,常常会召萧家人入宫,伴在左右。
她什么都没说,但旁人什么都懂。
萧家人想领兵,她便允了戍边之请,萧家人想当官,她便在朝中封了官职。
连萧家的表亲萧丛,都被她提到身边做了司礼监秉笔,贴身带着。
若不是萧家的门楣太低,萧家早就入了枢机。
看着圣眷隆盛,高门大户没有什么人艳羡,只当是女帝陛下养个猫儿狗儿,宠着萧家。
而我就是萧家那个最被宠惯着的狗儿。
乞巧节那日,陛下召了萧家入宫,我也在列,娇娘借口病了,不往。
我是位分最低的庶幼子,自然席位最末,离得远远的。
“萧叔衡。”
“臣在。”我挺得笔直,高竖起耳朵。
“坐到朕身边来。”
啊这……我环顾四周,只有寂静的风和摇曳的烛光,无人多言,便谢了恩,硬着头皮移过去。
正对面的是太后,一眼都不想瞧我。
桌筵上是各色巧果,都是阿瑛平素爱吃的,当然没我爱的,我不喜欢吃点心果子,喜欢肉食。
“户部当差当得如何?”
“回陛下的话,下官兢兢业业,夙兴夜寐,以报皇恩。”
“甚好。”阿瑛笑着勉励我几句,然后夹了一块芝麻巧果,递到我手上。
我忙双手捧着,那果子便落入我掌中,油乎乎的,肯定很甜腻,看得我牙疼。
还没来得及开口谢恩,阿瑛便自顾自说道:
“萧卿勉力,日后做了户部侍郎,朕召你入阁。”
这话一出口,我整个人拈着果子愣在了原地。
还是大哥先反应了过来:
“陛下金口,还请慎言。”
阿瑛的眼眸在烛影摇曳之下,晦明变换了一阵,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闪过一抹狠厉阴鸷之色,很快便又恢复了明媚的笑意。
“今日乞巧家宴,朕戏言。”她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却意味深长地瞧了我一眼。
萧家的女眷们赶紧说了几句趣话,把气氛引入轻松,只有萧丛抿了几口酒,眉头深锁,不曾舒展。
今夜宴乐,阿瑛似乎很开心,酒酣神醉。
不一会儿便说自己酒醉,要先去休息。
女帝这意思是要散席,她自己起身先行送走了太后,再是萧家人要告退。
可她却叫住了我,让我随她同行。
萧家立刻如临大敌。
“陛下,吾弟媳还在等着夫君归家,恐怕……”大哥直接说了出来。
大哥一向最是循规蹈矩,恪守礼法。
“怎么,朕有朝政与萧卿商议,不可吗?”
朝政……什么朝政要在这种节骨眼说,何况我大小只是个户部郎中,天子有什么好问过我的。
“陛下荒唐。”没想到大哥居然直接面刺天子,我冷汗直流。
“朕向来荒唐。”更没想到阿瑛居然没生气,还笑着承认。
二哥和萧丛打算说些什么圆场的话儿,可阿瑛脸色一变,沉声道:
“若不是朕荒唐,这世上哪还有萧氏一门?”
听了这话,我不由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所有人不敢再多言。
先皇在时,萧家与燕王逆党暗通款曲,判了满门抄斩。是我求她,她二话没说,跪到先皇面前,要保萧家上下老小平安。
先皇只当她任性,自然不应允,可是她告诉她的父皇,她与我早已私通,已然委身于我,若灭了萧家,砍了我的脑袋,那她也不活了。
先皇震怒,拍着龙椅,高呼了十二声“荒唐!”
萧家得了特赦,皇太女长宁公主则清誉尽毁,差点被褫夺了封号,废黜为庶人。
陈年旧事,却刻骨铭心。
萧家上下小百来口被拉到刑场,午时待斩,是忽地一骑飞来,宣了圣旨,刀下留人。
这场景我没有亲历,因为她早早把我护在她宫中,不许任何人提我下诏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