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给我递了一杯热茶,我小心接过,裹紧我的小被子。
“太后娘娘,我好怕……”
我缩在被子里,太后坐在我身边,叹了口气。
“太医说,瑛儿已经吃了药,现在好多了,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我默不作声,喝了一口热茶,抚慰我脆弱的心灵。
“瑛儿的疯病,只要按时吃药,就不会发作。是你不该刺激她,这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太后话头一转,叹了口气:
“唉……本宫也是怕刺激到瑛儿,所以才一直没把你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她,怕她一时接受不了,你为了躲她而选择死遁,那她会彻底疯掉的。”
“本宫就想着,等你这孩子自个儿去跟瑛儿解释,好过旁人,可没想到你……”
我内心的愧疚越来越深,心里乱成一团麻,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开始思考。
“太后娘娘,坤宁宫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大概在瑛儿登基,清算燕王的叛乱和洛王的宫变,血洗了朝堂之后。”
我现在回忆起坤宁宫一日游的场景。
简直是地狱图绘。
就好像一场坠入地狱的噩梦,先是一切美好的象征之景,再是美好回忆的种种幻觉,最后则是迎来毁灭。
我不敢想象,阿瑛当时的精神状态究竟是什么样的,她看见的世界是不是和我看到的现实并不一样。
是我害了她,是我误了她,是我伤了她……
而我现在居然,怕她?我怎么有资格害怕她?我更应该全心全意地爱她才对。
“太后娘娘,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你也知道呵。”
“我就不该被生下来。”
“……”
太后起身,为我新倒了一杯热茶,换到我手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坐到我身边把我搂到她怀里。
我瞪着眼睛,呆愣地捧着热茶。
太后的怀抱和我娘的完全不一样,可就是让我想开口,喊她一声娘亲。
太后心疼地为我抚背,摸着我的脑袋,梳理那些早已乱糟糟的头发,为我这个憔悴不堪的孩子而难过。
“她为什么要爱上我这种人呢?就把我当成一条狗不好吗……”我喃喃地自语道,太后抱紧我,让我把头靠在她的肩膀。
回到萧家后,我坐在那棵枯死的金桂树下,后背的皮肉布满骇人的伤痕。
幸好太后找来的太医为我及时医治,才不至于感染化脓。
不知在这儿静坐了多久,或是过了多少天,除了张春娘有时会来为我换药,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小院里,一步都没有迈出去过。
直到有一日,司礼监来了传旨的女官。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右侍郎萧叔衡有功于朕,特赐斗牛服一件,玉带一副,以示嘉奖,钦此。”
“臣萧……蘅,谢主隆恩。”
我把头叩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接过圣旨和赐服,送走了女官。
这是什么意思?
但无论阿瑛是什么意思,现在都不是该揣摩的时候了。这是一个信号,至少她已经对我有所行动了,我觉得不是迷惑我的烟雾弹,就是捧杀。
我似乎被阿瑛盯上了,作为一个即将要被猎杀的猎物。
如果“萧叔衡”会成为阿瑛兴致勃勃准备猎杀的对象,那整个萧家的人都岌岌可危。
“殿下,越是靠近猎物,越要动静小些,尤其不能让它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杀气,出手前要尽量让其放松警惕。”
“嗯,蘅姐姐,我再试试。”
阿瑛放低小弩,若无其事地朝兔子走过去,小兔子没了警觉,安然在地上吃着新鲜的草叶。
她蹲下来,手轻轻地抚摸小灰兔的背,那画面看起来可爱又温馨。
下一秒,小兔子的脖子直接被弩箭贯穿,一腔鲜血喷涌而出。
“蘅姐姐!”阿瑛一脸兴奋地提着兔耳朵,把脖子上还插着箭的血淋淋的猎物举到我面前。
我其实感觉有一点不舒服,胃里一阵翻涌被强压下去,但我不忍心让阿瑛察觉,无奈只得强颜欢笑。
“嗯,殿下学得很快。”我微笑着点点头,抬手,用手掌抹掉她言笑晏晏的脸庞上沾染的血迹,谁知道反而越抹越涂得越多。
喷溅的血点被我抹成一道血痕,她笑得很开心,我的心房有一股异样的骚动,像只羽毛一样酥酥麻麻地触动我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