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内与外
在营地中很是安稳地住了一阵,这一天清晨,伴随着鸟儿的啼叫,陈思诺醒来了,她揉着眼睛从简易床铺上爬了起来,洗了一下脸,出来看到ing已经在点起干柴,准备做饭。
陈思诺道了一声“早上好”,便起开了青豆罐头。
吃过早饭之后,一队人整理装备,准备出去寻找物资。
Emma悄悄地拉住陈思诺,轻轻地说:“Snow,为什么总是要和那些人一起出去呢?营地里也有许多事情要做,比如我们要翻地,要喂鸡,要清洗衣服,还要制作乳酪,为什么要到外面去呢?”
陈思诺看着她,Emma是一个标准的阿米什女性,温柔、谦卑、忍耐,而且极其虔诚,安于分配给自己的位置,她的眼神并不复杂,如同她的衣着一样朴素,然而总是很坚韧的。
陈思诺道:“我想看一看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况且,我们确实需要寻找多一些物资,比如罐头之类,这里的食物不足以养活几百人。”
确实已经在耕种土地,阿米什人在林地里开荒,种植玉米、小麦和一些蔬菜,可是植物毕竟有生长周期,她们虽然带来了一些食物,然而食品消耗速度非常快,更何况现在的人比当初多了两倍,很多人并没有带一整车的粮食过来,营地要维持稳定,必须要有充足的食物。
Emma摇头道:“为什么总是要去看外面的世界呢?我十几岁的时候,也曾经离开社区,去外面的人群之中,我们几个同伴一起去酒吧,看电影,乘坐汽车,还坐了飞机,在那一年里,我不必当一个阿米什人,外面的年轻人能够体验的,我也都经历了。不过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回来社区,这里是家,外面虽然很精彩,但是也太乱了,街头的灯闪着各种颜色,让人眼花,各种声音令人头晕,我希望过宁静的生活,家中就是这样,家才是最终的归宿,所以我回来了。更何况现在,外面也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寻找食物这样的事,就让男人去做吧,如果必须要到外面去,那是他们的职责,你留在这里,和我们做营地里的事。”
从前阿米什社区里唯一的一部共用电话,是男人在使用,洽谈生意、联系客户,或者紧急情况时应用,比如社区发生重大危险,赶快拨打911。
陈思诺望着她那一双褐色的眼睛,说道:“Emma,外面的世界不是自己不去看,就不存在的,尤其是这样的时候,而且,男人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帮得上忙。”
陈思诺回到了车边,Egbert正在检查自己的枪支,他看了一眼远处那些带着白头巾,或者草帽、黑色礼帽的人,微微嘲讽地一笑:“她们以为所有的灾祸都是由别人引起的,可是这些最纯洁的人之中,也有人变异。”
这一个群落的阿米什人不但在迁徙过程中受损,在她们原本的社区中,也有人员损失,有人突然发病,起初她们猝不及防,不了解这种“新型传染病”,因此损失很是严重,后来她们终于对这样的感染有所了解,便严加防范,妥善安置病危者,及时料理死者,又在“天启”的感召之下,迅速远离人群,来到这人迹罕至的国家森林深处,躲开了外界的大爆发。
Sarah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招呼了一声:“伙计们,我们可以走了。”
Egbert坐在副驾驶的座位。
陈思诺也打开后面的车门,刚要坐进去,Adam忽然跑来,手搭在车门上,对几个人说:“等一等,Snow,Sarah,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陈思诺一时有些迟疑。
Sarah探出头来看了看他:“可是你父亲让你出去吗?”
Adam很自信地挺了挺胸膛:“我已经成年了,能够自己做决定。”
Sarah笑道:“那么好吧,你上来吧。”
于是Adam便高高兴兴打开后车厢另一边的车门,进来坐在陈思诺的旁边,嘻嘻笑着对她说:“Snow,能够出去走走,真的是很让人开心。”
陈思诺一笑:“你也是觉得,总待在这里,有些闷吗?”
Adam点头道:“虽然我喜欢这里,就像喜欢原本的社区,不过总是待在同样的地方,就让我觉得有些孤独,从前我们也并不是不与外面的人接触,除了有人来我们的社区游览,我们也会去城里交易一些东西,可是现在就让我感觉到,好像一切联系都切断了,这个世界只有我们这个营地里的人。啊,Snow,今天我们是要搜寻一些什么?”
陈思诺笑着说:“能够用到的一切都拿回来,首先是食物,还有药品和汽油。”
Adam的想法,陈思诺也有同感,从前陈思诺并不是一个特别热衷于交往的人,对于聚会、泡吧之类,都不是很感兴趣,除了性格因素,也是因为实在太忙,功课相当紧张,又要打工,有的时候忙得连洗头发的时间都没有,更加没有那么多空闲消耗在交集之中,除了必要的socialhour。
不过陈思诺这一段时间也感到,真的很孤独,当暂时安定下来,不再需要随时警惕僵尸,她便逐渐感受到了孤独,那种空虚感就是,好像和全世界都断绝了联系,虽然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求生,营地里有几百个人,很是热闹,然而仍然有一种寂寞感,仿佛眼前的人群,就是世界的全部,让她有一种“人类孤岛”的感觉。
许多阿米什人是并不在意这些的,比如Emma和Albert,Emma丝毫不怀念互联网,她在“阿米什间隔年”的那一年里,也曾经买过一部手机,还找了网吧学习上网,在网上和人聊天,搜索新闻,听音乐,看影片,不过当她回归社区的时候,便将那部黑莓手机卖掉了,并没有太多留恋。
Emma的感想是:“网络当然是非常好的,好像一个无边无际的海洋,好像自己需要的一切东西都可以在那里找到,但是那上面的消息也太多了,如同海浪一样铺天盖地,让人觉得大脑仿佛要炸开来一样,而且遥远地球那一边的事,比如非洲,比如日本,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分散了我对自己灵魂的关注。网络的诱惑太大,如果沉浸于里面,就会忘记自己还需要上帝,就好像现在的许多东西,比如那些种植收割的机器,喷洒农药的飞机,并不是不好,但是假如使用了那些,就会与邻居关系疏远,因为会让人认为,不再需要邻居的友情,阿米什人能够维持这样的亲密团结,就是因为这种互相需要,互相帮助。”
陈思诺当时想到的是,如果你们认识某些人,就会知道无论怎样先进的科技,都难以斩断一些联系,尤其是那些你并不想要的联系。
陈思诺与Adam分享着自己的感想,两个人很热闹地聊着,不住咯咯地笑,这时Egbert在前面转过头来,对着坐在Sarah后面的Adam说道:“嘿,小子,我看到你有带枪,你会用枪吗?”
听了他的质疑,Adam很骄傲地取出枪来,枪口斜斜地对着Egbert,说:“我会的,就是这样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Egbert登时一脸紧张,举起手掌遮挡住自己的面部,掌心向着Adam,做出一个拒绝的手势:“别这样,很危险的,Snow,快告诉他。”
陈思诺伸手将Adam的手压低下去,笑着安慰Egbert:“不必担心,没有打开保险栓。”
Egbert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枪口对着别人,这是起码的礼貌。”
Adam好奇地问:“保险栓,是什么?”
陈思诺接过枪来,给他演示:“把这里向上一推,露出里面的红点,就是打开了保险栓,再扣扳机,就可以发射了,向下拨保险栓,遮住红点,就是锁住保险,不能开枪,这是一个防止意外走火的装置。”
听陈思诺给Adam讲解这些,Egbert侧着身子,一拍车座的后背:“太棒了,还真的是绝对的和平主义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