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也笔挺挺地站在那儿，活像座玉雕的佛。面前是他出门时候提的筐子。
他一双绿眼睛晶灿灿的，正专注地听着四周的人说话，丝毫没有注意到知弈的到来。
正对着殊也的是个扎了红色发绳的小姑娘。她手里提着一袋一袋的，像是刚从药材行里出来。她的声音低沉，脸泛着红：“你、你。我每日都跟这个小哥买鸡蛋，一连好几天了。怎的今儿个就都卖给你了。”
和她争辩的是个穿着短打的青年，看模样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厮：“这小哥一来我就跟他说定了，今天的鸡蛋鸭蛋我全包了。你明儿赶早吧。”
“你、你！”小姑娘眼看着就要红了眼，她转过脸看着殊也，“小哥，你看我这钱都备好了，怎么说不卖就不卖了。”
知弈当是有人滋事，现在看来只是个先来后到的小事，便松了口气。市集每日卖新鲜鸡鸭蛋的商贩当是不少，应该争不了几句。他便继续躲在人群后面，看殊也怎样处理。
殊也原本插着手在听，见那小姑娘正看着自己，才慢吞吞地开口：“我是和这位小兄弟说好，今日这一筐都卖给他。要不你等明天？”
小姑娘眼眶更红了：“我可是连续做了你好几天生意……”
殊也也犯了难。他对那小厮说：“你何不去别家买？”
小厮也青了脸：“我家少爷指定要从你这儿买。我家少爷说了，只要是你经手的，就是五倍十倍他也全包圆。”
知弈皱起眉，只觉得殊也这卖蛋卖得怪异得很。
两边僵持不下，没有一个愿意放弃。周围的人却是越聚越多，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这是谁家漂亮公子啊，怎么来市集上卖蛋来了。”
“他的头发是白色的欸，看着像是外邦来的。”
“看这样貌，年纪也不小了。不知娶亲没有。”……
知弈瞬间被海浪般的讨论声覆盖，好不容易才挣扎着逃出人群。
知弈心中泛了酸。殊也这魅力真是跨越物种，弄得人类也要为他打架。他叹口气，想着要怎么帮殊也解围，或是直接把他从人群中带离才好。
他还没动作，就看见殊也分开人群走过来。知弈赶忙后退几步，躲到更远的人群后面。
殊也并未发现知弈。他袍袖轻拂，到了边上一看热闹的小贩边上。
他不慌不忙地从衣袖里拿出钱袋子，正是先前知弈给他的那个：“大哥，跟你买些鸡蛋。”
那小贩突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结巴道：“这、这……”
殊也握着他的手，把铜钱全数倒进小贩的手掌。
小贩红着脸数了数，正好十枚：“两文一个鸡蛋。我这一筐就剩七个了，就、就全给你了吧！”
殊也也愣了愣，低低笑道：“大哥真是大方。这样做生意不会亏本吗。”
殊也笑得温柔含蓄。那小贩晃了神，直直把筐子往殊也怀里塞，连筐子都不要了。
知弈在旁边看着直摇头。
“好了。”殊也说着，从自己筐里挑了七个蛋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红着脸接过鸡蛋。和殊也相触的手指都发了抖：“我、我给你钱。”
知弈点点头：“你给我十文就是了。”
小姑娘在钱袋子里抓了一把，塞在殊也的手心。
殊也点了点，明显不止十文：“欸。多给——”等他抬头的时候，那小姑娘已没了影。
殊也摇摇头。他当着那小厮面前将筐子里的蛋又数了一遍：“二十个鸡蛋，十四个鸭蛋。你点点。”
那小厮根本没看，便将三十几颗蛋一一放进自己的篮子：“鸡蛋五文，鸭蛋八文。对吗？”
殊也点点头。
知弈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他总算明白殊也为什么每天能带那么多钱回去了。别人的鸡蛋只卖两文，他却能卖出五文。真是把鸡蛋卖出了鸭蛋的价，把鸭蛋卖出了鹅蛋的价。
那小厮拿出两块碎银子，递给殊也：“应该只会多，不会少。”
殊也掂了掂：“这多了。”
小厮摆摆手：“你留着吧。我家公子要是知道我还收你的找钱，肯定要痛骂我一顿。”
“唔？”殊也或是没听懂，呆愣地站在那儿，目送这个小厮提着一篮子鸡蛋离开。
见纷争解决了，边上看热闹的人纷纷散了。知弈混迹在人流之中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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