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文杉在海选基地经历虫化改造之后的第五天,她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起码从外表看和以前一样还是人类。基因改造是在一个封闭仓中完成的,带着电极的贴片被固定在身上,麻醉性的气体释放之后她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她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旁边是基因改造后的注意事项。里面列了许多可能出现的症状,文杉简单翻了翻基本确定排异的结果就是死亡,基因改造虽然是自由的,但是失败的改造会带来不可预知的混乱,这种混乱最终会导致身体机制走向崩溃。
不是活着就是会死,文杉决定安静等待自己的命运降临。她不是外表强悍的类型,也不是柔顺的风格。在长期的独自生活中,她为自己打造了一套高效率的社交面具,保持一定攻击性的外表,但态度和善。这让她不太容易在和人不熟悉的时候就被人天然的欺软怕硬而欺负,也让她不至于因为太过于疏远他人而失去很多重要的信息,总之她选择了一种和周围的人不远不近的距离,在一些时刻也不介意使用更便捷的方式,没什么道德负担的一个人。
昨天她收到了一份调查问卷,问她想要成为具体哪一个分支的虫族成员,附件中是详细的虫族各个分支的介绍,大家族的历史也在其中,文字和图片的结构让文杉一阵头痛。看完这些文字介绍确实是难为她,作为法学生的文杉写案例作业时面对不到一百页的卷宗都会试图偷工减料,更别说这厚厚的资料。她决定只看图,不看字。
图片中会有很多族群的原型和拟态展示,虫族的身体可以在虫型和人型之间切换,虫型也叫原型,是每个族群的原始形态,这个形态拥有尖利的外壳,体积庞大,能量消耗高,战斗力也很强。人型也叫拟态,以近似人身的形态或是半人身的形态出现,能量消耗少,战斗力也相对弱。虫型和人型之间的过渡形态也可以根据本体的需要出现,但这种过渡形态一般很少出现,实用主义的虫族认为过渡形态没什么实用性,偶尔有人出于个人喜好会使用。文杉翻来翻去发现虫族真的很浮夸,原型浮夸也就算了,人型也很喜欢搞得过分华丽。“他们真的是虫族而不是龙族吗”,文杉一边看一边内心感叹,“这些虫族比龙族还喜欢亮闪闪的装饰”。
五颜六色的华丽造型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张没什么装饰的人型照片,上面的人安静地看着镜头,深色的长裤和头发,浅色的衬衫外是和裤子同色系的马甲和西装。三件套西装在其他人的对比之下显得足够质朴了,也没有多余的宝石,文杉以自己目前还属于人类的审美选择了这个没什么华丽装饰的人的族群,填写问卷的时候看到了照片上的人的名字:唐一。是这一族群目前的管理人。
第二天文杉收到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封信和一件吊带裙。信依然是使用火漆封口,只是这次的图腾换成了更为复杂的纹样,信封外是使用钢笔的手写体:文杉亲启。拆开信封,内容大概有半页纸,公式化的寒暄和问好之后是欢迎文杉的加入。另起一段的是简短的通知,通知文杉换上那条裙子参加“仪式”。
文杉并不知道“仪式”的具体内容,但看了看那个吊带裙子,感觉不是什么很正经的仪式。
“很高兴认识你”,声音听起来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与高兴毫无关系。唐一后仰在宽大的沙发里,看着面对面跨坐在大腿上的文杉,这个姿势显得既暧昧又亲密,半跪坐的姿势使看不出长度的吊带裙堆在大腿上,裙摆流淌进阴影与他深色的长裤在暗处融为一体。
文杉还记得自己穿着吊带裙被带到这个房间的事情,房门在她背后被关上,房间内是坐在沙发上的唐一。他看起来和照片上没什么区别,甚至衣服的颜色都一样。落地灯的光没有完全罩在他身上,光线可及的部分能看到他宽而平的肩,舒展的坐姿,以及略带骨骼感的手,其他部分则在阴影中沉默着。文杉站在门边,思考这是一个什么场景。“过来”,唐一打破了沉默,“族群转化需要管理人帮你完成”。文杉走过去准备坐在他身边时被他的声音打断,“这里”,他用好看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她在内心翻了个白眼,按他的指示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之后就是现在这幅场面。
他一只手虚扶在她的腰侧,手掌的热度隔着衣服隐隐印在皮肤上,另一只手抚上文杉的发顶,指尖插进头发轻点在头皮上缓缓下滑,手指保持着将贴未贴的状态滑到脸侧再一路向下到达锁骨,微痒的触感让她不自觉向另一侧闪躲,“别动”,仍旧是没什么语气的祈使句。
文杉深吸一口气回到中立的位置,顺从下垂的睫毛与轻轻扬起的脸迎着唐一的目光组合成无声的邀请,一个没有被亲吻回应的邀请。他看着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锁骨上轻点,光影明暗的间隙中细长的手指在她胸前投下笔直的阴影,她闭上眼,眉头微微上扬的同时熟练的轻哼酝酿在咽喉,“不许叫”,声音适时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呻吟。她睁开眼看唐一,那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灯光斜切过来,下颌在明,眉眼在暗。
尴尬和沉默中没有人开口。凝重的气氛在暗影中彼此寻找、凝结、汇集,继而断断续续坠落,粘稠的沉默从四壁向灯下蔓延,仿佛上涨的潮水一般,凉凉地没过他的脚踝,轻覆至她的脚尖。
“看什么?”唐一收回了锁骨上的手。
“看你没有情趣”,文杉收敛了表情,把刚才脸上蒙着的一层细碎邀请和喉咙里的轻哼都暗暗扔到了地上。“也没看出来你认识我有多高兴”,她简明总结了刚才的情况,并换上一副不怎么高兴的表情。
那层薄薄的未来得及凝固的旖旎被他们的对话轻轻敲碎,空调的声音突然间变得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