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3016年,秋天。
周末下午,时安在家里吃过爸爸做的晚饭,接过妈妈递过来的书包,急匆匆跑出门。
“爸爸,妈妈,我走了。”
“路上小心!”时安妈妈提高音量喊了一句。
“儿子都这么大了,你还这么操心,不怕累坏自己。”时安爸爸笑着调侃。
“他是Omega,又不像你们Alpha,皮糙肉厚只有欺负别人的份!”章绮转头一个眼刀刮过来,时晋呐呐地噤了声。
时晋是Alpha男性里少有的异类,成年后没有参军,而是平平淡淡当了一个后方科研人员,性格也很随和,章绮是位Beta女性,但平时反而更强势些。
Beta和Alpha结合难以生育,结婚多年来他们只顺其自然地有了一个时安,再没有其他子女。
通常来说,Alpha往往对传承自己的“A系血脉”有种谜之执着,但时晋是个例外,他对自己唯一孩子的性别没有什么不满,一样乐呵呵地把时安养大。但再怎么“慈父”,到底天生是Alpha,对弱势性别的处境缺乏天然共情,总是下意识对妻子紧张孩子的程度不大理解。
“说到这个,”章绮站在门口看着时安走远,回头问,“匹配的事情你问到了什么了吗?有没有头绪?”
提起这茬,时晋脸色终于变了变,也有点不太好:“没有……”
时安的中学学校离家远,只有长假才能回来住上一段时间,倒是大学考上了离家不远的军校,他的专业管理没那么严格,周末都可以回家待着。本来一切都是让人高兴的事情,但被一桩情况莫测的婚配蒙上了阴霾。
发现自己和身份不明的人配上之后,守在旁边的时安父母自然也第一时间知道了情况。
按照规则,信息素匹配结果的通知里都会包含Alpha的基本信息,但时安的偏偏没有。如果不是系统出了误差,几乎只能猜到一种可能:那个Alpha足够位高权重,身份足够特殊,可以成为特例。
这也同时意味着,时安将来可能要面对一个强势且难以违逆的丈夫,甚至传统古板规矩繁重的夫家。
作为一心疼爱孩子的父母,时晋和章绮一直分外反感帝国这种罔顾人权的制度,更希望时安能在成年后自由选择,最好就近找一个身家清白品性良好的Alpha,权势财富都不重要,对时安好才是最重要的。
章绮深吸了口气,忍不住皱眉。
时晋走过去拍拍妻子肩膀,试图安慰:“先别这么悲观,还有几个月呢,说不定还有转机。而且说不定那个Alpha其实还好……可能就是有点忙?”
“说的好听!”章绮又是一个眼刀。
时晋敛眉顺眼,不敢造次。
另一头,时安坐了一个多小时轨道车,又花半个小时通过学校异常严格的安检,才进了学校。
他就读的是第一军校的技术系,信息学方向。以往Omega决不可能进入这个地方,但时安很幸运,随着人权法案的推进,近年来陆续有军事大学的技术专业向Omega开放,第一军校也在两年加入其中。他对这方面很感兴趣,成绩足够过线,父母也开明支持,于是顺理成章地入了学。
开学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时安逐渐适应了截然不同的新生活。学校的氛围很不错,虽然偶尔会碰到怀有狭隘的歧视而出言不逊的人,但身边绝大部分人都还是友善的。
唯一的困扰就是那个匹配到的Alpha,这么久了对方依旧不见动静,既不来找他,也没有拒绝。
走在路上,时安远远眺到一栋教学楼前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最近的新闻节目,此时镜头里接受采访的正是几天前刚从人类对抗虫族的前钱凯旋的将军,霍北寒。
男人非常符合民众心目中强大Alpha的形象,身形高大,眉目英俊而冷厉,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场,即使隔着屏幕也能让人感到浓厚的压力。
时安被吸引了目光,一边走,一边朝那头看。虽然曾经因为受到歧视而讨厌过Alpha,但是对于这位拯救人类的英雄,被誉为战神的存在,他和所有帝国子民一样充满敬仰之心。更何况听说将军从前时在《平权法案》推进的会议上投了赞同票。
“同学,小心!”
想着霍北寒,时安有点走神,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疾呼,他回头,只见一个Beta骑在类似自行车的不知道什么交通工具上,开的飞快,似乎出了故障无法刹车,眼看就要撞上来。
时安惊到,连忙朝旁边避闪,被凸起的路沿绊了一个咧蹴,和Beta险险擦身而过。
“嘶——”
他懵了两秒,回过神来,见那个Beta实在停不下来的样子,继续高速移动,在前方路口拐了个弯,不见了。而自己虽然勉强还能站着,但右脚腕稍微一动,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脚崴了。
也太倒霉了,时安欲哭无泪。
医务室离这里很远,也没有同行的人搀扶,他只得强忍疼痛一瘸一拐地挪动。经过教学楼前的那块屏幕时,时安鬼使神差地驻足停下,这时候屏幕里播放的是首都星迎接军团回归的录播视频,两侧仪仗队簇拥的红毯中央,身着黑色军装的高级军官们自星舰走出,为首的正是霍北寒将军,民众的欢呼声中,Alpha依旧神色淡漠,肩上雄鹰徽章在阳光下反射出冷然的辉芒。
如果我不是Omega……时安仰头看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不是Omega,是不是就不会体质这么脆弱,甚至也能有作为军人进入战场的资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一点小意外都会受伤。
时安从不为自己的性别自卑,也不认为任何一个人该为自己天生的性别自卑,只是此刻看到自己一直崇敬的偶像,仿佛无坚不摧的神明一般,而自己却如此脆弱,不禁还是有些怅然。
他又想起分开前的林逾的话,和自己的Alpha。
分配的事情,其实他不是不在意——倒不如说,其实是不愿在意。因为知道一切注定不能如愿,所以干脆掩耳盗铃装作事情不存在。他根本不想结婚,不想就这么成为一个陌生Alpha的妻子,无论对方是谁。一直以来,他都想成为一个和爸爸妈妈一样有用的独立的人,而不是别人的附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