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一开始是没有想要离开的。
他被霍北寒一个人留在房里,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心情乱糟糟的,脑海里思绪也同样纷乱。他想起几年前择校的时候,其实章绮很舍不得儿子去远处住宿上学,是他自己主动想去的,可虽然是自己的决定,头一学期离开家还是难受了好久。最初一个月,有天早上他被推醒,见林逾用惊异的眼神看着他,说你都这么大了,该不会是想家想到梦里哭吧。
说罢,还用有些轻蔑的眼神在时安身上转了一圈:“而且你都什么年纪了,怎么还抱着这种东西睡觉,幼不幼稚啊?”
说的是时安平时放在床头的那只小狗。
时安还沉浸在梦境放大的伤感中,擦了擦眼泪,问你不想家吗?
林逾嗤笑一声:“那种鬼东西有什么好想的?”
时安不理解。但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将来会和林逾成为好朋友,毕竟还要相处好久。没想到后来几年过去了,他们的关系居然真就一直稳定在差不多那个程度,不好不坏,没有热络也没有恶化。
思绪转来转去,最终又回到医务室里霍北寒简短强硬的命令“今天搬来和我住”,和林逾那句“有没有想过你的Alpha根本不让你上学”。
后悔吗?
如果一开始不和霍将军争执,现在他应该已经可以顺顺当当回学校了,也不会有这么多波折。
时安紧了紧手臂,把自己蜷缩得更小。他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但这时候心里就像突然又回到了从前只是十来岁出头,刚离开家那会,很想……爸爸妈妈。
其实时晋和章绮前段时间一直都有很关切地和他联系,发情期之前他一直回复安慰说自己没事,说将军也很好,不想让他们担心。但发情期后实在太累,一直过得迷迷糊糊,家里大约也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减少了来说话的频率。
时安打开光脑,想找自家的小群,却在点开通讯软件的时候顿住了,以往都是顺顺当当打开的地方这次没有照旧,而是弹出一个警示框:无权限。
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的光脑被锁死了,没有霍北寒的授权大部分功能都无法正常使用。
这大概也是管理局办理的事务之一。
时安放下光脑,望向前方。
凭什么……?
只因为Alpha的一句话,就那么理所当然地让自己离开家;他为了考学努力过这么久,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剥夺他付出过那么多才得到的机会。
时安很难说清那一刻的感受,就像被世界狠狠打了一巴掌,留下清醒的残余的痛楚,还有莫名的愤懑。
他猛地站起来,从柜子最底下拖出自己带来的行李箱,把曾经拿出来的东西又胡乱塞了一通回去,然后就那么走出门。
这段时日来一直隐隐存在心底的情绪从未如此迫切地爆发出来:他想回家。
既然连和父母隔着网络说话都不能,那就直接回家去找他们。
霍北寒已经不在别墅,整栋屋子空空荡荡,因此也没有人出来阻拦。时安一路顺利地走到了附近的轨道车入站口,他现在没法打车,因此打算试试公共交通。
乘坐轨道车要刷的是个人终端,以前和光脑是两个东西,后来光脑逐渐变成一人只能有一个,由政府统一管理,终端也被集成了进去,算是变成一体的。他抬起手腕到感应区,入口的闸门立刻显示出一个红色的×,依然无权限的警告。
纸上得来终觉浅。时安上了这么多年学,却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理解“寸步难行”的含义。
一旁的男性Beta员工见状连忙走过来。
公共交通惠及平民的力度相当之大,无权限的情况很少,他看着少年才十几岁的模样,眼眶微红,像刚哭过,还带着行李箱,很快就猜到情况:“你是Omega吗?刚结婚?和Alpha吵架了吗?”
“你要去哪?公共交通需要Alpha开启终端权限的,要不要我帮忙给你的Alpha打个通讯?”
说实话,Alpha和Omega之间那点子事太抽象,对于他们Beta来说简直像另一个平行世界一样,但看着眼前这么一个半大少年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很难不心生怜悯。
Beta斟酌了一下:“要不我帮你打个车吧,钱就不用你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