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旻文步幅很小地一点点向着闵欢坐着的地方往前挪。
越靠近闵欢,他的脑子逐渐清醒,飞速运转起来为自己编织出现在酒吧的合理理由。
不可以做出任何失态的事情,也不可以让闵哥知道自己是因为听到他在酒吧而忙慌不迭地跑过来的。他只是很少与虫交际,但他不傻。倒不如说从小只能从各种文学和影视作品里学习处世的他,给自己塑造出了一套很恐怖的生存法则。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对于闵欢来说什么都不是,之前最多有一层雇佣关系,而这在他被录取之后这层关系也被闵欢冷处理,默认断掉了。他现在需要重新和闵欢建立别的,更为紧密的联系。他曾经想乖乖地等到九月开学,从当一个好学弟开始,用正当的学业理由黏上闵欢,但现在看起来,他确实需要及时调整策略。
自己的病,对,可以拿这个作为谎的开头。卢旻文极为机敏,几瞬之间就编好了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故事。
他走到和闵欢面向的方向,保持不远不近的一个距离,有点拘谨地站在那里,一只手紧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微微低着头,等着闵欢主动发现他。他穿着很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就出来了,别人扫一眼过来,孤单小只的他看起来活脱脱一个青涩高中生误入酒吧。
过了几分钟,喝了一杯酒就有点晕乎的闵欢发现了他。闵欢似乎不相信会在酒吧看见他,对着他狠狠眨了几下眼睛,还抬手揉了下眼眶,确定是他之后和他摇手打招呼。
卢旻文像是刚发现闵欢也在一样,蹭得一下仰起头,眼睛都亮了,快步走到闵欢身旁,插进了林安与闵欢之间。
“旻文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可以出门了?”闵欢很是惊讶,他第一次在别墅外边看到卢旻文的身影。
“也不完全算是……闵哥你也知道我对九月份要进大学校园上课这件事情有点不安,秦叔叔知道之后,鼓励我提前先出来锻炼一下。他说如果我可以适应酒吧这种环境的话,大学校园什么的一定没有任何问题。”卢旻文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完全把锅甩给了秦尹辉,面上还露出一副为难但强撑着的表情。
“练也不是这么练的。店长也真是的,哪有让你新手村都不经历直接打最终BOSS的道理呀。”喝醉酒的闵欢说话格外直,幽幽的怨气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秦叔叔也是为了我好……想让我尽快适应外面的世界。我也没有那么脆弱,在这里呆了一会儿,感觉还可以忍耐。”卢旻文抬手把自己的头发别到耳后,手放下来之后又一直在蹂躏自己的袖口,把自己一侧的袖口揉得皱皱巴巴的。
闵欢看到卢旻文明明手足无措但嘴上还强撑着给自己的叔叔讲话的样子,心情也顺着变得复杂。
他确实觉得有一点对不起卢旻文,但也真的就是一点,大概大拇指和食指一捏那种程度。但酒精放大了所有的情绪波动,他竟然产生了“我没有理旻文→旻文失去了可以逐步温和脱敏适应的环境→旻文被店长丢到酒吧里受巨大刺激”的脑回路。
事实上这完全说不通,秦尹辉怎么训练卢旻文,卢旻文自己选择接受怎样的训练,和他闵欢都没有任何关系,但或许是此刻卢旻文和他与林安这样自在肆意的虫太不一样,看起来太可怜了,他突然感觉自己应该为此负起一些责任。
闵欢看不出来卢旻文方才是精心设计过的表演,但林安看得门清儿。爱装的亚雌多,雌虫相对少,但也不是不存在。他猜刚才自己感受到的如芒在背的注视是来自这个小孩,他还感受到了一下高阶雌虫的威压,和面对气盛的梁道珍的时候不差多少。之前在闵欢的讲述中自己已经为这位卢少爷勾画出了大概的画像,高傲、偏执和或许有的只对闵欢的敏感。现在见了本尊,猜测全中。
卢旻文这套做作的方式他也用过,不过是他刚开始拓展自己交际圈的时候。后来他觉得扮可怜既不适合自己,也与自己的本性相悖过大,装着太累,换了现在这套和自己原本性情相差不大但更为精巧讨喜的行事方式。
“是卢少爷吗?我叫林安,是闵欢在咖啡厅打工的同事,经常在工作的时候听闵欢在聊天的时候提起你。”林安礼貌地加入闵欢和卢旻文之间的对话。
“嗯,你好。”不好明着无视林安但也不想搭理这个电灯泡亚雌的卢旻文淡淡地回应。同事?最好只是同事,他在心里冷笑。
“旻文,这个夏天有什么计划吗?”闵欢说着四处张望了一下秦尹辉在哪儿,他想和秦尹辉就卢旻文训练脱敏的事情提一两句建议,秦尹辉这种做法他实在不敢苟同。好歹卢旻文做过他的学生,他作为老师要多少关照他一点。
“想去一次游乐场。”
“没了吗?”
“应该还有其他的吧……”卢旻文陷入思考,他对外出活动的认知相当匮乏。
闵欢刚要换个话题停止让卢旻文没有话可讲,秦尹辉向他们这边火急火燎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挺拔高大的雌虫。
秦尹辉为了防范卢旻文失控搬来的终极救兵是卢旻文的雌父卢东巷,他只是试试运气,恰好卢东巷在休假没在部队也没陪着自己丈夫,开着车不一会儿就赶了过来。
“雌父。”卢旻文恭敬地喊他。
卢东巷斜了卢旻文一眼没理他,又转而打量了了许久闵欢和林安这对组合,一言不发。他身上那种军人的压迫感即使不着军装也十分明显,闵欢不敢和他对视,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东巷,旻文不是故意跑出来的,是我发错了信息。”秦尹辉看见父子俩之间僵直冰点的气氛,今晚第二次悔得想要捶地。
啪。随着闷闷的响声,卢东巷出乎意料地抬手直接毫不留情一巴掌打在卢旻文脸上。
雌虫打雌虫,手劲儿都重,跟何况卢东巷这种军雌。卢旻文被这一巴掌抽得一边耳朵开始嗡嗡响,挨打的那侧脸颊肉眼可见得变红肿起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有病就乖乖呆在房子里,别出来给我和你雄父丢脸吗?”卢东巷的声音冷得和冰霜一样,脸上毫无波动,仿佛刚才突兀地打自己亲生儿子的脸这事儿再自然不过。
“雌父,我好了。好了。”卢旻文抬起头和卢东巷对视,一双金色的眼睛像要冒出火来。他往边上跨了两步,鼓起自己全部的勇气,抓起闵欢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举起来给卢东巷看他可以和闵欢肌肤相贴。他的胳膊和闵欢紧紧挨着,隔着衣料感受到闵欢身体的温度,卢旻文语气更加坚定。
“我九月份马上就要去帝理工读大学了,您知道吗?我会像所有正常的雌虫一样,走在校园里过我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