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胜看着正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缘一和无惨,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和缘一的父亲继国家主,是一个不言苟笑的男人,对待孩子的格外严厉,严厉到岩胜觉得父亲是为了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才和母亲生下他们的。
毕竟他在父亲身上没有体会到任何父爱。
岩胜不觉得自己对父亲来讲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如果真的有爱的话,为什么父亲从来不对他笑呢?为什么父亲总是对他说还不够格呢?
仿佛……仿佛只要有更强的继承人,他就是可以被随时抛弃的那个。
被抛弃的恐惧,在缘一七岁那年打倒剑道老师藤本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为什么你会这么强?为什么你会这么有天赋?为什么你对自己的天赋毫不喜悦,能轻飘飘地说出“不要聊剑道了吧,我比较喜欢和兄长玩双六或者放风筝”?
那一直在追求这些的我又算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不被父亲抛弃就已经耗费了所有心力,你拥有了我梦寐以求的天赋,却毫不珍惜。
那一直在追求这些的我又算什么?
岩胜以为缘一是挡在他面前的山岳,是最有可能取代他的人,所以他一直都惶惶不可终日,担忧自己被放弃,成为第二个缘一,被遗弃在那个只有三叠大的狭小房间,被遗弃在家族的角落。
但他从不敢和父亲说,他担心被父亲说“如此气短,如此胆怯,真没有个男人样子,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孬种儿子,你这种货色怎么配继承我的衣钵?”
他从不敢和母亲说,因为他害怕见到一个偏心于缘一的母亲,毕竟是缘一一直在照顾他。
如果不去问,自己说不定能勉强说服自己还不算孤立无援。
缘一离开已有十年,他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可能被缘一替代的不安。
可他再次见到缘一的那一刻,恐慌又如同附骨之蛆般找上了他。
只不过这次和以往不同,他得到了来自母亲的庇佑。
那是新人岩胜按缘一的教学安排,去独立狩猎鬼之后的事情
岩胜上一次见到母亲发那么大火,还是十年前缘一晚上偷偷溜出去,结果受了重伤的时候。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他母亲为了他受的伤凶缘一的样子,而且母亲比起缘一为什么安排那个任务,居然更在意他为什么会这么苛求自己。
苛求吗?岩胜不觉得,因为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和缘一相比他就是在地上瞒珊学步的乌龟罢了,为了不被天才取代他必须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但他不敢说,因为他觉得让别人知道自己在恐惧自己弟弟很丢脸。
但母亲依旧察觉出了什么。
岩胜从来没想过从母亲那里听到“岩胜才是未来要成为继国家主的人”之类的话,可如今他真的在母亲与缘一的对话中听到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母亲不是应该更亲近缘一一些吗?毕竟缘一才是经常和母亲接触的那个。
继国兄弟的母亲朱乃在临走前忽然问岩胜:“你真觉得缘一能当继国家主?”
岩胜沉默不语,能不能当继国家主他说了不算,他那个追求武力的父亲说了才算数。
朱乃看着沉默不语的岩胜,长叹了一口气,“缘一虽然是个好孩子,但却很迟钝,连你的心魔都看不出来的人,能处理好领地内的人际关系吗?你父亲的部下可没几个省油的灯。”
岩胜一惊,心魔……难道母亲看出了自己对缘一的不安和胆怯?
“现在想来我也没脸说缘一,如果不是这次你如此苛求自己,我也看不出来这些。现在想来,我卧病在床的那些年,确实对你缺乏照顾了,没注意到你因为那孩子的存在痛苦了这么久,真的很抱歉。”
“母亲……”岩胜愣愣地说着,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他原以为父母看到他怯弱的一面会对他很失望,所以他从来不敢和任何人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