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他被人下蛊了,下蛊的人也死了。
时青是因为苏天翊冒着生命危险去天津旧船厂救他的那一刻,才对苏天翊动情,可那个时候,他已经被下蛊了。
原来,他跟苏天翊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死局。
此局无解。
时青面无表情,浑身脱力地坐在长椅上,任由泪水浸润视线,无力感席卷全身,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他机械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已经凌晨了,手机上一条信息都没有,半个多月了,苏天翊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更没发过一条信息。
这明明是时青期望的结果,可为什么心里闷闷不乐呢。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十二楼,弯钩似的月亮孤零零地印在落地窗上,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视野渐渐清朗。
不知道苏天翊这个时候在做什么,他目前还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时青就这么招呼都不打就去意大利,也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接受。
苏天翊拯救了时青,时青又从他手中,拯救了自己。
时青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后悔,又为什么会来这里,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站起身离开了。
他只是庆祝自己离开了这个金丝笼,感慨罢了。
最早的一班飞机是在夜里启程,原本他还想和奶奶告个别,大晚上的又怕老人家还在睡觉,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身踏上离开祖国的飞机。
不承想,两年后,远在意大利的时青,听说魏沐周的奶奶车祸去世了,肇事司机逃逸。他隔着万水千山,眺望故土,无不后悔当初没有再见奶奶最后一面,后来,他在意大利开了家糖果店,门口总会摆着老北京的糖人。
时青的二哥和侄子都在意大利,远在异国他乡也没有很孤单,只是时青没有跟他们住在一块儿,就像在国内一样,他一个人租了一间公寓住着。
在意大利待了几天,时青收到了季真言从内陆给他打来的电话。
季真言这趟旅游去的是云贵交界,多高山,夏季又多雨,他们几人在那里遇见麻烦了,本来只是一场暴雨,不知怎么回事,降雨量过大,竟然演变成了泥石流。
好在谢钰找到季真言了,他也跟着一块儿去,有他在,季真言一行人没出什么事,只是山下的小城镇遭了殃,房屋的损毁和人员伤亡不计其数。
可让时青没想到的是,谢钰出事了。
“这场暴雨是人为,谢钰他,是归墟的人,龙族记恨归墟,他刚好又在我身边,很巧……”季真言嗓音沙哑地长叹一声,他深吸一口气,“要不是谢钰杀了他,这场暴雨根本就不可能停下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谢钰救回来了,但是至今没有苏醒,时青知道,苏天翊这个圈子里没几个正常人,只是他也没想到谢钰身份这么高贵。
知道季真言心里难受,他柔声安慰道:“人救回来了就好,又不是醒不过来了,世上灵丹妙药那么多……”
“这还不是小事,重要的是,谢钰不该杀龙族的人,那人虽然说犯了大错,可是……”季真言声音哽咽。
时青翻看书本的动作蓦地一顿,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书页,机械般开口:“谢钰是归墟的人,传说归墟在千百年前,或者更早,就脱离三界了,龙族的人固然有罪,却也轮不到他处理,他这是越俎代庖。”
时青一下就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叹息一声:“有些事无关对与错,只有该不该做。”
电话那头的季真言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对,这件事更严重,我参加救援的时候在帐篷外面听到JC和那帮神仙的谈话了,他们对谢钰贸然插手三界的事发了很大的火,还不知道谢钰醒了之后会怎么样。”
“谢钰身份贵重,就算神仙要追责,也不会要他的命,你不要太担心。”
听见他这么说,季真言的心放宽了不少,他勉强打起精神来,拿过手边的一个小册子,“这次旅游,我去了苗疆,那边现在很少搞巫蛊那套东西了,不过,我从地摊上买了一本介绍蛊虫的书,我给你开视频吧。”
视频接通后,季真言将摄像头转到书上,根据时青的提示,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这本书,不过他也很好奇:“你怎么突然想到巫蛊这个东西了?这玩意可是苗疆不外传的秘术,真正的高手没几个。”
“以后再跟你说,你手稳当点儿。”时青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遗漏一个细节。
季真言对他提起这件事,除了想解开时青心底对巫蛊的疑惑,还有就是,这趟搜救,苏天翊也来了,只是,时青却没有问起苏天翊,俩人就跟不认识一样。
“等等!”一道红色的书页掠过眼前,时青的心瞬间提起。
季真言连忙把书页翻了回去,泛黄的纸张上介绍了好几个蛊虫,他疑惑地问:“你要看哪个?”
“左上角那个,介绍是什么?我看不清啊。”时青紧张得不行。
视频传输有限,更何况上面有些字体印刷得非常模糊,季真言替时青草草看了两眼,惊呼出声:“这是一个非常狠毒的巫蛊啊,就是傀儡,明白不?”
这个形似面包虫一样的红色蛊虫,由蛊师的心头血每日饲养,生长缓慢,却在每长大一点儿的同时,威力也会翻倍。养大之后将它喂进被下蛊人的体内,只要蛊师一天没发号施令,蛊虫就会一直存在。
时青的心沉进谷底,浑身血液几乎凝滞,他脸色煞白,却仍旧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如果蛊师死了呢?”
“这个上面没说啊,”季真言还不知道时青身上被下过蛊,“不过上面说了,只要蛊师一天不下达命令,蛊虫就会一直存在,并且,他也没说一定要特定的蛊师才能下达命令啊。”
听着听着,时青的脸越来越白,血色尽数褪尽,怔愣出声:“如果,蛊师下达的命令没有完成呢?”
“这就是这个巫蛊的可恨之处了,如果没有完成蛊师的命令,被下蛊的人会死。”季真言咬牙切齿地说。
时青一听,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死过去。
他现在等于脖子上挂了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