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李绍羽和青年一同化作青烟消失在时青眼前。
时青呆愣愣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心里复杂万分,手腕上黄色的玉珠温暖袭人,在寒冬中令人格外依恋。
这么贵重的东西,苏天翊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给他了,临走时还反复叮嘱时青,发生任何事都不许把这手钏取下来。
时青眉心微皱,苏天翊把手钏交给他,就是怕他出事,又怕无法保护他,看来眼下这个地方,还真是危机四伏呢。
他只好待在原地静静地等着,虽然站在坟地里,却一点阴森的感觉都没有,他看向赵远山的墓碑,李绍羽都称他为山君,虎者,山君也,不难想象赵远山在世的时,是多么威风凛凛,为祖国镇守疆土,纵使死去,也用魂魄守护着边疆。
隔着冰凉的墓碑与黄土,也不知对方能不能听见,尽情宣泄心中的思念,从前时青是不懂的,他从小接触的东西都被打上了利益的标签,红白喜事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表象。
可是一年前,在宁秋原的葬礼上,他好似明白了什么,葬礼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最后的荣光,那小小的坟头,承载着生者的思念。
那年,宁秋原在一场科学考察中遇难,遗体从南极科考队被送国,在外人看来,他死得很光荣,可对于父母亲朋而言,简直就是剜心刺骨的痛苦。
宁秋原死的时候才二十二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还是宁家独子,参加葬礼的人无不惋惜,他的父母更是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在葬礼上哭晕过好几次。
他的葬礼由姜奕和妹妹宁柠操办,时青和季真言一个从美国赶了回来,一个从意大利回来。
那场葬礼庄重严肃,和以往循例参加旁人的葬礼不同,这次去世的是自己的朋友,心里的痛苦不言而喻,他们几人再次相聚,纷纷无话,只有长久的沉默。
礼堂上,青翠如松的少年相片上,蒙着一层黑白色调,面庞轮廓一如往昔般柔和流畅,眉眼如画,却不再有一丝温度。
他孤零零地躺在棺材里,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四周摆满了鲜花,祥和安宁的模样像睡着了一般。
时青望着棺中的人,心中怅然若失,原来身边的人一旦离世,内心的某种情绪就像被人夺走一般,他再也见不到这个人的笑,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再也无法拍拍他肩膀宽慰他,除了痛苦,更多的就是茫然与无措。
按照葬礼流程,没过几天,棺椁下葬了,盖上黄土之后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真正的天人永隔。
那一刻,时青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切实地感受到什么叫人死如灯灭,什么身前身后事,都是一场虚空罢了。
时青和季真言坐在一个小圆桌旁边,静静地看着走来的祁衍和姜奕,祁衍刚刚给宁秋原做了一场超度法事,姜奕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对祁衍说:“只希望我弟弟下辈子能做个普通人,娶妻生子,过平凡的一生。”
话毕,他们四个全都闷声不语,沉默良久。
魏沐周没能进那个科考队,宁秋原为了满足他的心愿,才替他前去……
魏沐周没来,他们几个也很默契地没有问。
“你们俩,怎么都不抽烟了?”祁衍抬眸,看向季真言和时青。
“工作的时候,抽根烟可以冷静地思考问题,现在没这个必要了。”时青淡道。
“早就戒了,为了我儿子。”季真言垂着眼帘,柔和的声线里却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怎么不把澜澜带回来让叔叔们看看?平时都只能隔着你的朋友圈看,想抱抱都不能。”姜奕嘴角扯出一抹淡笑,笑容有些勉强。
季真言垂着脑袋,嗫嚅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和谢钰结婚之后,生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儿子,可那孩子生下来就与众不同,和他父亲一样,出生时,双腿就是一条漂亮的鱼尾,只能养在水里。
“听说谢钰七岁的时候才将尾巴化去,澜澜现在才两岁多,不着急。”祁衍连忙宽慰道。
姜奕扬了扬下巴,“我们给孩子买了点儿礼物,你回美国的时候带回去。”
季真言点点头,脸上终于绽出一抹笑颜。
“咱们已经很久没聚得这么齐了……”时青望着天空飞过的候鸟,感慨一声。
“上次是什么时候啊?”季真言叹了一口气。
三年前他结婚的时候,祁衍,时青和宁秋原都来了,姜奕将礼物送到之后,急急忙忙地跟他哥在美国领证,然后俩人去夏威夷度蜜月去了。
姜奕的话从来不曾错过,他那位私生子哥哥确实不是他爸亲生的,俩人历尽千难万险在一起了,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
到头来,他们这五人中,也只有姜奕,获得了最美好的结局。
“上次是Redleaves开业之后,我们五个聚在青云观里的斋菜馆吃了一顿饭,第二天秋原就回北京读书了,随后时青也走了……”祁衍默默地详述着陈年往事。
说到最后一句,他顿时哑声,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时青。
时青给他们看得有些无语,他叹息一声:“盼我点儿好行不行,再说了,就算祁衍你一语成谶,等我死了之后,你也记得帮我超度一番。”
“别别别,我可没这个意思。”祁衍连忙赔笑解释。
“这有什么,我们都是凡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们早晚都会死,说不定,祁衍你以后还要超度我呢。”姜奕调侃道。
他一说完,祁衍低下脑袋不吭声了。
时青和季真言并没有感到意外,他们早在祁衍和陈渐程重新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祁衍的真实身份了,他除了是茅山道士,还是半神,他那位早逝的母亲,是昆仑神女,祁衍比他们的寿命都要长,也许有一天,他会看着这些朋友一个个从他生命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