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分的郊野大半是成片的荒原,疯狂生长的野草起伏之外,是正冉冉照起、逐渐燃烧肆意的骄阳,这属于夏天的光与热顺着风淌在遍野的绿意里鼓噪,处处点了光亮,但此时,这处处辉耀在易年光的眼里却远不及他身前那向风而行的少年郎。
看似漫长而又热烈的夏天开始了,但因为网络自夸的风波,易年光彻底被人群隔绝开来,可他并不孤独。
因为他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人选择留了下来。
那就是——
沈流春。
本来考完试,毕了业,离开学校,一切就可以结束了,但此时此刻的易年光却莫名酸了鼻尖。
明明结束了,为什么还会感到难过?
他不明白。
也许……是沈流春对他的“保护”太多了吧。
尽管学校一直奇怪地处于若无其事而无所作为的状态,起初也隐隐有周围的人似乎眼看着就要群起而攻讦,但是一直到最后,什么也都没有发生。
易年光只是一直受着人们暗地里隐性的排斥,并没有在明面上受到明显的攻击或伤害。
而他前不久才堪堪打听到,曾有个女朋友受到网络自夸影响的混混准备带兄弟们抄家伙在放学后堵他,但最后通通被沈流春带人揍了回去。而诸如此类的事情最近简直发生得不要太多,但这些事情最终的解决者却至今对他只字未提,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但仅是每每想到这些,易年光的心脏便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抽痛。
就像现在这样。
而两人默默无言相伴着度过的夏天,就在这一阵又一阵悄无声息的疼痛中很快过去了。
正如当初的风波一样,彻底被死去的夏天掩埋后,一切的一切又都是截然不同的、极全新的开始。
尽管沈流春清楚自己不可能考上和易年光同样的大学,但他还是又一次尽了全力向对方靠拢——考上与他在同一座城市的其他学校。
而最后的录取结果也显然使他满意,并且为了方便的易年光直接选择了留在当前这座城市读大学,因此两人的学校距离家里都很近,常常一到周末便心照不宣地回来。
这天又是周末,为了庆祝顺利开学一周,沈流春特意去超市买了点酒回来。
到“家”后,见着易年光还没回来,他便习惯性地打开电脑发消息,一边顺手先开了瓶酒。
一小瓶40度的伏特加见底时,微微有些脸燥的沈流春已经径直摸去了浴室。
然而,当他整个人完全浸在室内蔓延不断的水汽中,稍微有些清醒的意识却让他突然想起——
啊。电脑好像忘记关了。
醉意随着理智的缓慢退却逐渐攀缘上大脑,神经也开始被酒精代谢物麻痹,因此,在被易年光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的时刻,沈流春甚至没有丝毫意识到心上传来的、莫名其妙的隐痛。
易年光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周末回家,他“最亲近”的人会给他如此巨大的一个“惊喜”。
而且恰好在他就要决定彻底忘记那件事情的时候。
沈流春正在浴室里洗澡,而站在外面书房的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电脑屏幕上消息的闪烁不断。
而这些信息最初的发出便是出自沈流春之手。
仅仅片刻,易年光便已清晰地看到了他披着名为自己的皮囊的模样。
但此刻得知真相的他心内第一时间猛然涌出的却并非怀疑、愤怒、失望。
而是刺痛。
莫名的、廖无边际的刺痛。
这样的痛苦一直持续到了沈流春擦着半湿的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他显然是看到了易年光动作和神情的变化,但什么都没有说。
“小春……”
易年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嘴唇正干涩着发抖。
也许不止有干涩。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开的口,只听到离他不远的少年微微笑着这般道:
“看,你现在的注意力可全都在我身上了呢。就连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向着我……”
当然,沈流春已然有些轻飘飘的几句话还没说完,自己便已经被人狠着力气掼到了旁边卧室的床上。
“为什么……”哪怕此时是易年光将人狠按在了床面,他的脸上却依旧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脆弱模样。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火热与疼痛同时开始啃咬起沈流春的皮肤,他第一次看到被失望和痛苦交织包裹的易年光晦暗如此的神情,然而自身并不伤心,反倒是心下鼓动起一阵接一阵近乎让人战栗的兴奋感,且不由自主地借着酒劲又混沌道:
“易年光,我想要你,也想被你要。
“我想要你与整个世界都被隔离开来,所有人都在远离你,所有你拥有的都在灰飞烟灭……而你无助地待在我身边,眼里只有我,在向我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