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棋听出他又在推演案情,便揉揉眼睛顺着他道:“嗯,是啊,公子……”
李镜腾地坐起来,抓住李棋手问:“如今的望江楼能望江,从前的来凤楼,能望见什么?”
李棋也坐起来,回忆周水兴的话,复述道:“‘二十年前,咱这来凤楼已是方圆百里内的至高点。登楼远眺,江都一县并郊外水村山郭尽收眼底’……”
李镜叫道:“至高点!来凤楼能望见远山、城郭,江都一县山形地貌尽收眼底!那两人,是来观望地势的!”
李棋半张着嘴,呆望着黑暗中那双火光窜动的眼眸,电光火石间,他也明白过来。
“泄……泄洪?他们用……江都县泄洪?”李棋说完,两人齐齐吐出一口大气。
当日许焕一定是在相看东北小厢后、路过东南大厢门外时,碰巧听到里面那两个官人议论江都县地势低洼、可用来泄洪!许焕情急之下冲进去与他二人理论,甚至要挟要将此事张扬出去。那两人使命在身,自然不能容许风声走漏,便与他争斗起来,失手或是故意,将他捂死后抛下窗去。
若是为这一桩,事后左峻自相矛盾的奇怪举动,便很好解释:恐怕他认出画像中人官居何职,便能想到他们来此的目的,却不敢违逆上峰;洪水来时,他不忍心见百姓受灾惨状,更无颜面对江都父老,只得外出躲避;州府衙门的救灾队伍,恐怕就是他去带来的。
李棋身体微微发抖,颤声问道:“公子,他们为何如此草菅人命?泄洪便泄洪,怎不事先通知百姓、组织疏散?”李镜将被裹在他身上,扶着他颈侧哀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李棋又问:“那左县令,身为父母官,怎能如此懦弱失职?他既已知大灾将至,为何不带领乡民备灾自救?”李镜咬牙道:“问得好。我必上京,与他当面对质!”
两人重又躺下,手拉着手宽慰彼此满腔义愤。
良久,李棋忽又出声:“公子,左峻如今身居高位,天下官人学子的仕途尽在他指掌之中。你若揭他旧疮,恐怕……”
李镜何尝不担忧恐惧。他才入官场,便要与德高望重的朝中巨鳄为难,搭上自己前途不说,他哪有资格、哪有能量与左阁老较量?只怕还没见到阎王老爷本人,便被他手下层层级级的小鬼们啃食得骨头都不剩了。
李棋唯恐李镜一时激愤、不管不顾地张扬此事,惹祸上身,赶忙抱住他胳膊劝道:“公子三思。这事儿未必真如咱们想的这般。江都县情况如此复杂,总得好好儿问问、理理。这才几日,还早着哩,再想想,嗯?”
李镜点点头道:“棋儿说得不错,这案子才破了一半。”
“欸?”李棋转眼思量,很快反应过来,“公子是说……老许师傅的案破了,可小许师傅之死,仍有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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