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天天躺在这里也够无聊的,我来陪陪你多好啊,还天天总是Si气沉沉的不理人。”
没好气的在那边铺着床,严若嘟嘟囔囔的抱怨道。
对此,陆铭像往常那样安静的躺在床上,连头也没转一下,权当做没有看到她。从这天开始,自己的耳边就经常围绕着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从童年糗事一路讲到工作,有时候一个故事他要听上三四遍,耳朵都要起老茧子。
虽然自己还是没有给她一点回应,但严若却越挫越勇。没过几天自身经历讲腻了,她就开始偷偷拉着他讲科室里的八卦,有时候大半夜睡不着,还会过来把他给晃醒。
“反正你整天也是躺在这里,就陪姐姐唠会儿呗,大不了你白天睡觉就是了。”
笑嘻嘻的迎上他愤怒的眼神,严若搬了小凳子过来坐下,又开始像往常那样拉着他絮絮叨叨。
这么密切相处的日子过久了,陆铭都能倒背下来她哪天值的什么班,有几次她去给同事顶班,看着旁边空落落的陪护床,他的心里也开始空落落的。
虽然不知不觉对这个人产生了依赖心理,但他仍旧闭紧了嘴巴不肯讲话。等到后面开始做复健,那钻心的痛楚让陆铭打起了退堂鼓,被严若拖着又去了几次之后,后面再去,他就Si活不配合了。
“你难道不想重新站起来吗。”
「不想,所以说别管我了好不好。」
坐在轮椅上,陆铭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看到这副光景,严若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好说歹说的哄着他,在推着轮椅将人送回病房后,她就安静的走了。
从这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她再没来找自己说过话,不过下了班依旧会回病房睡觉。而某天晚上,陆铭听到陪护床那边传来在被窝中压抑着的泣音,断断续续的、让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想了想,他用手指扣了扣旁边栏杆,听到这细微的响动后那边就安静了。第二天,严若像个没事人那样继续该g什么g什么。
没了跟自己聊天、分散注意力的人,陆铭越发在意自己背后因为久卧病床而生出来的褥疮,除了这里疼,他开始感觉自己从头到脚哪哪都疼:以前身T健全的时候不觉得,等到现在半Si不活了,才发现自己活着好像只会浪费国家资源。
所以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他又不是什么伟人、什么领袖,没有什么必须要去拿下的人生丰碑。而那些医生这么努力的吊着这条命为了什么呢……毕竟他这样的人也创造不出什么丰功伟绩来。
……
中午的时候,严若下了夜班、踩着漂浮的步伐回到了病房里。
本来按照这段时间的习惯,她应该会抱着换洗的衣服去卫生间简单冲个澡,然后回来一头栽倒在陪护床上睡到晚上点,再起床拿着饭盒出去打饭。
可出乎意料的,她今天却搬了凳子坐到自己床边——就像先前一直做的那样。
“今天凌晨急诊科那边来了个Beta小姑娘……”
顶着熬夜后发灰的面sE,严若的眼神都失去了焦距,像是在喃喃自语一样:“没有救活……最后还是走了……”
“听说这个小姑娘失去意识前还说着想见妈妈呢……”
说着说着,她又安静了,过了很久之后才颤抖地开口: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我有个舅舅在我初一那年,因为背着他老婆出轨,被人发现后慌不择路,翻墙逃走结果没看清地形掉进粪坑里淹Si了吗。”
“而他出轨的那个人,就是我,”轻飘飘的丢下这句话,她垂下眼帘:“不过说是出轨其实也不恰当,只是那天下午我放学在路上碰到了他,他说有东西要我捎给我爸妈,然后我就跟他走了。”
“后来我也是在医院里面抢救了好久,才勉强捡回这条命……”
讲到这里,她抓起陆铭的手反复摩挲、泣不成声:
“所以我知道你很讨厌做那些东西,但是陆铭啊……Si的东西是没有意义的……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机会……不是吗?”
……
第二天,陆铭主动申请去复健。
看到他终于肯好好配合治疗,严若总算是暂时放心了。之后的情况也是每天都在好转,这个曾经嘴巴被针缝上、躺在病床上天天一张Si人脸的小子,终于开始开口跟她说话。
“哟,还会讲话呢,你要是再不讲话我还以为你本就是个哑巴。”
“……”
在医院草坪上放风的陆铭听到她在旁边这么吐槽自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现在他可以摆脱轮椅、时断时续的支着拐棍走路了。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开开心心的日子,事情的转折点是在某天中午。当时俩人正在病房里吃午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一边听着病房里的小电视播放新闻。
蓦地,陆铭毫无征兆的打翻了滚烫的碗,坐在桌子对面的严若被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cH0U了一堆纸去擦:“怎么Ga0的,这么不小心……”
收拾g净了地面,她洗了把手回来看到陆铭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眼睛牢牢的盯着对面的电视屏幕、面sE惨白。
“什么啊……?”
严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电视上正在播报一则新闻,大意是夸赞某个艺术大牛在xx展会上复出,成堆成堆的人不远万里、慕名前来欣赏他的新作品,展会上随随便便一幅画的价格都被炒的贼拉吓人。
“你说他们有钱人也真是闲的,那么多钱就买回来几张刷了颜料的破纸?可能怪我没啥艺术细胞,品不出门道来。”
这么随口吐槽了几句,她擦了擦手坐下来继续吃饭:“反正玲玲他们来上班肯定会过来给你塞吃的,我就不给你分了,谁让你浪费粮食。”
“……”
全程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陆铭整个人开始不受控的哆嗦了起来,脑海中全是刚才新闻上一闪而过的某幅画:
《Pathetic》
而时正谦给它的另一个译名叫:《血雀》
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他也极快的看清了整幅画的样子:冷sE调的底sE下,画布中央是一团橙红sE、线条凌乱的物T;这团有着鸟样模糊外形的物T像是在无声的痛苦嘶鸣,给人的冲击感实在是过于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