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叠资料近在咫尺,伸手就能翻开,许霂尧却莫名的抗拒。
他浅意识里期望,只要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一切就从未发生过。
但有时候理性也挺讨人厌,它告诉许霂尧:冀望不是事实。最终,心理拉锯好一会儿,他还是翻开了那叠纸。
就像这世上所有常见的社会事件一样,故事的主角有个悲惨的童年,这点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他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
男人长年在外头拈花惹草,却要求他的伴侣忠贞。
裴弱厌被生下来时,面临的就是最烂的开局。那男人已经在外过夜好多个时日,女人却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有了孩子,一切都能变好。
结果显然,孩子并没有让故事走向完美结局,反而成了男人控制女人的枷锁。
在被施暴的那么多个日夜里,再浓厚的母爱,也早被消磨殆尽。尤其是当儿子长得和那个男人愈发相似,爱意在那过程中悄然变异,成了恨。
吴俊说过撰写这篇新闻稿的目的,所以整篇看下来,都将裴弱厌置于受害者的位置,说有多悲惨,就有多悲惨。
在他还没办法反抗时,曾被母亲锁在房间里数日,因为多日没去学校,老师不得不家访,但最终只以补请病假告终。
他甚至为了逃出那个家,拟态成兽形,只为从狭窄的窗櫺鑽出。
再大一些后,他学会了反抗,也学会尽量不要出现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但他的父亲是成年的alpha,所以面对他不像应付母亲那样简单。
压倒性的力量优势,使他身上总是伤痕纍纍,庆幸他父亲常常不在家,伤口还有癒合的时间。
再后来,就是那场意外的发生。
孩子总会成长,而大人会变老,不会总是其中一方被压制。只是没想到,裴弱厌一出手,就杀了他。
如果许霂尧是无意间在报纸上看到类似的新闻,这件事可能无法在他心里激起太大的水花,顶多和大部分普通人一样,感到惋惜和唏嘘,然后渐渐忘记这件事。
但现在,故事的主角是裴弱厌。
吴俊给的资料不只有那份新闻稿,许霂尧指尖一搓,底下还有一张纸。
他颤抖地翻页。
这张就不那么正式了,是手写的笔记。吴俊在确认不能发佈新闻后似乎没有立刻死心,还持续关注后来的判决。
因为验伤结果,最后法官认定他的行为是防卫过当致死,大大减轻了本该落在他头上的罚则。
那场意外唯一的目击者是裴弱厌的母亲,审讯的过程中,她全程都在神神叨叨地咒骂自己的儿子,最后被认定精神状态不良,不便提供证据。
这场意外就这么落幕了。
看到这,手上的纸宛如有千斤重,许霂尧的手指抽搐,拿不住纸张,任由资料散了满地。
许霂尧觉得心口宛若被刀捅入,刀尖拔出时,带着剧烈的绞痛,翻出新鲜血肉。
过去裴弱厌说过的话忽然在耳畔响起,「犯了点错事,被家人处罚不能出门。」
他轻描淡写的叙述方式,把被关禁闭讲得无比寻常,当初的许霂尧都没有察觉到不对。
还有……他临走前那个受伤的神情,「看吧?没有哪个正常人不会怕的。」
如果可以,许霂尧简直想回到过去,在自己开口前,抽那个口不择言的自己两巴掌。
过去无法改变,所以活着的人才会如此痛苦。
许霂尧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的小雨,他最乖的小猫,本应得到宠爱,却落得这种境地。
「他只是一隻小猫啊……」许霂尧喃喃,不甘心混合心疼快把胸腔撑破,喉咙乾涩得几乎发不出声,只留呜咽在房里回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