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有病是在高二燥热的暑假。
抗抑郁药服用过多导致昏迷。她躺在病床上,脸白得像窗外寒月,只剩下莹白的冷,不见半点血sE。
半夜喝水路过客厅听到的话还历历在耳。
“她现在这个心理状态……校方那边是建议她留一届。这样的处况上高三,怕是会加剧病情。”
“唉,好好的一个孩子。”
这个美得像洋娃娃一样的nV孩,这件粉雕玉琢到几近完美的宝贝。
所有人都在劝她不要Si。
急救室外她父亲的眼神里是空洞,是担忧。但到底是担忧她,还是担忧他心里住着的人?
是报应吧。明明身上流着别的nV人的血,却和他这一生唯一所Ai长得极其相似。
初初,周子衿撞到过一次贺思雨被打。可下一秒她爸爸又跪到她面前,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检查,嘴里胡言乱语地道歉,是爸爸不好。
与其说是Ai,不如说,贺思雨只是他承载那些愧疚和无法安放也再无法说出口的Ai意的一个器皿。
“饿不饿?”
他每日每夜守在她身边。高三暑假减半,已然开学,周母知道他心里放心不下,索X和学校打了招呼。
她住的病房被百合香味萦绕,张口便能尝到医生允许进食的山珍海味。
周子衿莫名想起,楼下挣扎着生存的普通人。每天,都会有人因为高昂的医药费和亲人的病情加剧而痛哭流涕,愁眉苦脸。每天,都会有人跪在急救室前哀嚎祈祷。偶尔病房也会不够,家属求了又求几近下跪。
他坐着直达顶层高级病房的电梯,隔着透明玻璃俯视这一切。
多少人遥想着,可望不可求。
他们是天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食物链的任何一阶都改变不了他们是最大的受益人。出身和环境带给他们的优越感,教育所造就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和血Ye一起流淌的。
周子衿是在那一刻才终于明白,她的自卑。
她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优渥生活和她手上条条鞭痕一样让她胆颤害怕,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厌恶。阶级分化并未让她觉得幸运,或许这样高贵的出身吴贺思雨来说,更像是梦魇。
“不想吃。”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轻得仿佛空气落地。
“回去吧。”
她心里猜到了安排,不想他一起连累。
周子衿嗯了声,站起来时椅子后移,划过地面的声音好像也在给他们之间的关系划下句点。
贺思雨心里难受。
她不想推开这样温柔细致的关心。可她心里空的不行,看到任何人都眼乱心烦。
房间里静了一会,她转回身来躺正,却惊觉他还没走。
周子衿站在床头,垂眸看他。长睫遮掩情绪,她分辨不清里面暗涌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