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因为精神问题和虐待孩子被他们送进了疗养院。
父亲好像为此很是自责过一段时间,然而也就只有一段时间,他很快就被骆照银哄好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当骆照银真的想哄谁开心的时候,他还没有见过谁能抵抗住她营造出来的诡丽幻想。
他父亲没有,他也没有。
“现在不是我抓着你父亲不放,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看看。”
她带他悄悄进入了平常他们聚会的地方,他藏身在一个书架圈出的视线盲区,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父亲,是如何跪到她的双腿之间,就如同一个驯服乖顺的奴隶。
等到深夜,所有人都离开了,骆照银才款款走到他面前。
问:“相信了?”
他低着头,说不出话。
楚原一手推开别墅的大门,一手握着任鸢的手腕,她从刚刚下车开始就十分抵触,几乎是一路被他硬拽着过来,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歪扭的脚印。
“我讨厌这里。”
“正常,毕竟是关过你的房子。”
屋子里的陈设几乎和他上一次过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因为长时间没有人住,就算开了灯也很阴冷。
任鸢一进屋,身体就开始僵硬,这种僵硬顺着接触的皮肤传递到他手上,他感受到了,唇线几不可察地拉直了一瞬,也只是一瞬,随后便默不作声地拉着她往前走,硬是把她按在了正对门的那张沙发里。
看到她朝自己抬起无辜的眼睛,笑了笑,开始同她讲关于自己的那个狗血又充满上帝的恶趣味的悲剧故事。
“骆照银曾经对我很好过,就在她失踪,啊,不对,应该说就在她被杀之前的两叁年吧。”
那个女人其实一直没有碰他,就像是真的把他当作需要自己监护的小孩似的,在母亲被送进疗养院之后,还跟他说,可以管她叫母亲。
他当然一次也没有叫过,也不可能叫,她倒是浑不在意。他偶尔偷偷去疗养院看望母亲她也不管,只负责给不想面对父亲的他安排别的住处,以及掏钱。
疗养院里,母亲的状态很差,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安定下来,可即便如此,也不能看到他和父亲的脸,一看到便要发疯。
抓到什么就砸什么,恨透了他们,看向他的眼神,就算不说话他也知道,在后悔生下他。
然后在又一次带着伤从疗养院回到他独自一人居住的房子时,意外在那见到了骆照银。
骆照银很少过来的,以至于他打开门先愣了一下。
而对方看到他脸上划破的口子,皱了皱眉,抽到一半的烟随手往桌上一杵,抬手朝他招了招。
他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一靠近,就被她掰着后脖子往自己腿上一按。
后颈的腺体蓦地被触碰到,他全身的寒毛都应激地竖起,然而女人柔软的手指避着伤口按在他的脸上,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钻进他的鼻腔。
“难得长了一张这么漂亮的脸,小心一点别毁容了啊。”
看他神色抗拒,又勾了勾唇。
“在我跟你爸都还小的时候,他还想等我们都长大以后要标记我呢。”
“什……”
他刚张开嘴,就又被按住,还是那根食指,这次终于落在了他的唇上。
“可惜我很倒霉,性别分化成了alpha,我经常会想,要是当初运气好一点,分化成o,哪怕是b呢……”
她说着说着视线就越来越空,不过很快收住,再看向他的时候,又是那双明艳含笑的精致猫眼。
“如果我当初分化成b或者o的话,你可能真的就是我的儿子了。”
……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她真的是b或者o,跟他父亲能生小孩,那生出来的也不会是他,而是别的楚某某。
但是那天的骆照银实在是太温柔了,就算知道她可能只是在演戏,满口胡话,鬼话连篇,但或许是长期受伤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临界值,他可悲且可耻地,在她怀里感受到了温暖。
他不是一个好儿子,他后来去看母亲的次数越来越少。
尤其是在那一次受伤濒死,出院之后,再没有去过。
不过也是在那一次之后,骆照银对他的态度,突然就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
一夕之间,有了大把的时间过来陪他,每次过来都会买价格高昂的礼物,同班同学口中讨论的那些最先端的手机电脑,通常是刚上市他就能拿到,后来还带他出入各类高档餐厅,偶尔还会送花和一些别的精致的小东西。
虽然在他分化成omega之后她还是一直没有碰他,但是一直警告他不可以被别人标记。
他当时内心已经有些麻木,甚至有点斯德哥尔摩,已经默认了自己会是她的东西,毕竟他们的约定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说不定还应该感激她等了那么多年。
心底里那个空洞,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被填上了。
他几乎是以一种放弃的姿态,沉溺进了骆照银打造的陷阱里。
“但是,这一切都在七年前戛然而止。”
“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想起来,不过都没关系,我告诉你就好了,七年前,骆照银把你带来这里,关起来,然后也是在这里,被任晴杀死。”
“国王被太子殿下杀掉啦,在你失忆之前,我想引导你找到这个真相的,不过还差一点,你就被他抓回去了,可惜。”
女孩的脸色煞白,他瞥了一眼,低头牵起她的手。
“不过在那之前,在骆照银彻底消失之前,她曾经来见过我一面。”
在凛寒深冬,突然在深夜推开他的房门,他永远都会记得,从睡梦中睁眼时看到的女人疯狂的脸。
“她那天晚上用尽了各种手段,想在我身上留下标记,结果都失败了。”
“最后,她拿起刀,”楚原牵着她细小的手指,再一次触碰上自己的后颈,“割开了我的腺体。”
指尖触碰到的,是扭曲的虬结,熟悉的触感。
她想起来,她摸过的。
而楚原还在说:“我后来查到你的事情,才知道,原来骆照银养着我只是为了当你的替代品,或者实验品?她当初应该是想给你也来这么一刀。”
“……呕。”
任鸢推开他,脑子里更多的记忆碎片翻涌起来,胃里一阵恶心,她趴在沙发侧边的扶手上,却因为这两天几乎什么都没吃,只能吐出胃酸,连带着胃也一阵一阵地绞痛。
男生抽出纸巾,明明是在说自己的事情,脸上的表情却很淡,不嫌麻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帮她擦拭被胃酸和唾液濡湿的嘴,视线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你慢慢吐,我还没有讲完。”
“我真正想说的,是这个故事的后半部分。”
“你想起来了吗?我给你送过花的,1220朵,不过看你当时的反应,你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或者说,不记得。”
在被骆照银划了一刀之后,因为是omega最脆弱的腺体部位,他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才能勉强下地。
这一个月里,没有再见过骆照银,甚至连李禾也不曾露面,他一直等到又过了一段时间终于能出院了之后,却在新闻里看到骆照银隐退的消息。
他去到骆照银以前住的别墅,然而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就算联系上李禾,对方也只是在沉默之后跟他说了一句“你以后好好生活”就挂断了电话。
他那个时候还没想那么多,以为只是骆照银不要他了,因为他无法被她标记。
心里被扭曲填满的那个空洞,这么多年的自欺欺人一朝散去,只留下一个比过去还要巨大的坑。
他在骆照银给他住的那间房子里,什么都没想地,又浑浑噩噩地活了几个月。
直到房间里食物腐败生臭,被邻居投诉了好几次,辗转闹到了他父亲那里,他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只看到那串熟悉的数字就立马按了挂断。
那是他几个月以来接到的第一通电话。
然后躺在垃圾堆里,望着空旷的天花板,突然心里发酸。
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去疗养院看过母亲了。
他需要一点别的什么东西,来支撑他活下去。这可以是疗养院里那个,伤害了他,被他遗忘了许久的母亲。
“12月20日,是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
刚好是从现在往回推,10年前的那个12月20日,母亲突然从疗养院里跑了出来,在放学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开始表现得很正常,问他最近身体好不好,学习怎么样,还捏着他的胳膊,说他好像瘦了。仿佛心病已经治好,从前那个温柔的母亲又回到他的面前。
他一时间惊喜到不敢相信,一路上牵着母亲的手,说了好多话,从学校作业太多,到自己又长高了几厘米,再到小小声地跟母亲说,自己很想他。
母亲闻言蹲下来,将他抱进怀里。